赵十一满脑子都是赵琮的脸,偏偏又不敢去想,不敢去瞧,他只能一遍遍地练字。冷不防听到福禄的声音,他手一顿,抬首看他。
福禄笑着奉上手中的木盒:“陛下令小的送来这个。”
茶喜代他问:“不知是什么?”
“怕是得小郎君亲自看才是。”
茶喜接过木盒,奉到赵十一跟前:“小郎君,您快打开看看,不知陛下送了什么?”
赵十一哪里敢去看赵琮给他的东西?
他此时绷得太紧,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更遑论去打开这个盒子。
“小郎君?”茶喜不解。
福禄笑:“小郎君手上拿着笔呢,不若你替小郎君打开。”
“是!”茶喜伸手打开盒子,随后便是一声惊呼。
赵十一明知不该看,却还是看了一眼。
只是看了这么一眼,他便再无法移开视线。
盒中是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更是一把漂亮的刀。
还是一把他曾见过的刀。
他在梦中见过的刀!
那天荒诞的梦中,赵琮手上握着的刀,便是这样的!
他再忍不住,不由便伸手去拿起那把刀。刀柄寒凉,但到了他手中,很快便沾染上体温。他仔细看刀尖,看刀柄,再看镶着的宝石。
福禄笑道:“这刀的样式是陛下看了图纸后亲自修改的呢,本只打算镶蓝宝,陛下又道再镶了红的更配小郎君……”
赵十一看了宝石,本打算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却又发现他的食指恰好遮住了一行刻字。他不可置信地移开食指,看到三个字:小十一。
他的脑内瞬间似乎便“轰”地一声。
福禄还在说话:“今儿陛下看到小郎君的那副画可是十分欢喜,拿在手上不肯放呢……”
赵十一再也听不到一句话。
他的身子似乎已不再受脑袋的控制,而他的脑袋?
他甚至以为他已没了脑袋,他头顶上的那个东西已无法再给出任何思考与回应。
此刻能够遵循的只有本心。
只有那颗曾被赵宗宁一剑刺穿的心。
他将刀放到桌上,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绕过书桌往外走去。
他已被赵宗宁刺过一回。
他不愿再被赵琮刺一回。
那将特别疼,特别疼,比上辈子死的时候还疼。
他从不知疼痛为何物。
但此刻看到那把刀时,心脏处却隐隐地疼,若赵琮真死了,他不敢想象它到底将会如何。
福禄一愣,说道:“小郎君,陛下不在殿中呢,他——”
赵十一却突然改走为跑,他跑出了书房,跑出了正厅,跑出了侧殿,更是跑出了福宁殿。
他知道赵琮在哪里。
赵琮在后苑。
上辈子时,他正是吃了致幻的毒蘑菇,被人骗去后苑时,栽进湖里溺死的。谁也没能查出根源,只当是雨天路滑,他失足落进水中。
是否很可笑?很悲哀?
可上辈子的赵琮便是死得这般可笑,也这般悲哀!
茶喜等人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赵十一,他冲出去已过几息,茶喜大惊,跟着跑出去:“小郎君!您的手臂不能碰水!您好歹等婢子给您撑伞!小郎君!”
福禄也跟着跑出来,他叫上路远、吉祥与吉利等人,大声道:“快随我一同去后苑!”
不知为何,他也莫名有些心慌。
但他们谁也没追上赵十一,待他们跑出福宁殿时,再无赵十一的身影,他们只好急匆匆往后苑赶去。路上,他们又遇上了染陶与钱月默。他们对视一眼,心中一同“咯噔”。
赵十一已无时间走大门与宫道,他是直接翻墙穿过几座空着的宫殿,迅速赶到了后苑。
他气喘吁吁地从后苑的院墙翻下,便听远处传来一阵落水声。
他的脚一软,朝声源狂奔而去。
赵琮上辈子无比热爱游泳,小时候还拿过游泳比赛的奖杯,只是后来父母过世,他便再也不练。但他的底子到底还在,比起一般人而言,泳技到底还是不错的。
尤其他热爱潜水,当初每逢心情抑郁难以克制时,他便要独自找个海岛去待上十来天,主要就是为了潜水。有些人有深海恐惧症,他一点儿没有,他恨不得潜得更深,恨不得在海底,再不用返回陆地。
似乎那样,就能离父母更近一些。
之前与钱月默商量此事时,他便想好到时直接落入水中。
要玩,就要玩个大的。
但他并未把这打算告知钱月默,否则连聪明玲珑的她也是不愿相助的。
堂堂大宋皇帝,谁敢眼睁睁看着他主动跳水送死?
当时他只说,届时借雨天路滑,摔一跤,顺便揪出幕后之人。
现下他跳入水中,除了的确有些冷,其他倒还好。如今生态环境良好,水质很好,睁眼也不是十分难受,手还能摸到水中锦鲤。
他其实还挺乐哉,暗想这幅场景若是拍到电影中,应该甚美,尤其他还穿着一身红衣。他闭眼只等钱月默带人过来,将这场戏演完。
是以,耳边突然又传来一阵跳水声时,他也一愣,人怎的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早?
他原本闭着眼睛,以防眼睛在水下看久了涨得难受。此时也顾不得,他睁眼往后看去,却看见赵十一居然从远处游来!
他是站在亭子上跳的水,恰好跳到湖的正中间。
赵十一却是从岸边游来。
他不禁有些急!
这个小呆子不是正在殿中待着?怎的突然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