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忪怔,不自觉地抬腿,换一个交叠的姿势,俊美的面孔隐隐发僵。
刺主是个能干的人,各种意义上的。
本着技多不压身的道理,出师前,什么刑讯、庖丁、药理、铸锻、木活、女工……用得上的,用不上的,样样拿的出手。
唯撒娇一项,陌生至极。
据说那是孩童生来具有的天赋,但他打小没机会施展,如今……二十三岁的裴刺主,还想要点儿脸。
抬手,虚拢住胸口。
想要分辨,我没那么脆弱,也没有违心说谎。更想说,你在,我就不会孤单。
那些个字句来到唇边,竟麻得他舌尖发颤。
一颗心像是颠在波浪里,浮沉半晌。想起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想起自己无法坦诚的处境。飘起的心被一个浪子打翻,晃晃悠悠沉于原位。
又倔又硬的刺主,最终没能蹦出一个字儿来。
索性闷不吭声,望着棚顶,怔怔发呆。
嘎吱――马车停住。
车队停在一座华有“太乐署”三字。这是朝廷管理乐者的机构,能在庆典上登台表演的乐团,由这里的官员进行选拔。
为首的车辇纱帘掀开,商崔嵬走出,回头扶下一名青裙少女。
少女高鼻深目,身量高挑。下车后什么都不管,只围着商崔嵬绕来转去,足见一颗芳心都寄托在对方身上。
篷车也打起帘子,拘束许久的舞姬、乐师们依次走出,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好奇地左右四顾。
裴戎跟随人流行动,在踏入太乐署前,抬首眺望。
明珠城依山而建,白顶的屋宇宛如洁白的贝壳洒落山脚。越往上走,建筑越发恢弘。当目光及至顶峰,能看到毗那夜迦的王宫。
天高地迥,霞光如锦,玉宇琼楼宛如一颗明珠镶嵌在山巅。
那里,一座巨像巍峨屹立。由洁白的大理石垒成,披挂黄金、玛瑙、琉璃、碧玺等珍宝。面容慈悲,非男非女。
虽是圣洁的佛像,却在眉眼间带着妩媚、欲/望的风情。
裴戎虽未见过,却能一眼认出――正是一行故事里,那尊迷人心智的观世音。
裴戎看了一会儿,纵然只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但依旧能感受到一股魔性的惑人魅力。
目光微闪,拉低兜帽,提足迈入屋宇。
宽阔的大厅里,早已聚有二、三十乐团,他们都是前来参加太乐署选拔的。
见有新的竞争对手进入,相互使了一个眼色,竟开始吹笛鼓琴。几名舞姬摇动着铃铛,绕着裴戎等人旋舞,不时飞出几个热辣的眼神。
裴戎所在乐团的老板,是个富态的男人,秃瓢个矮,同他女儿一比,简直不像亲生的。
同行这种特殊的“欢迎”,经历过不少。
他并不在意,一路笑呵呵的,打着招呼,溜达过去。
来到黄花梨的案牍前,向锦袍纱帽的官员行礼问安。太乐署书记招了招手,他赶忙垂首俯身,与对方一问一答,将自家乐团的来历登记在册。
众人等待间,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锐吵闹。
裴戎寻声看去,却是老板女儿与别的乐团在争吵。离得较远,裴戎隐约能听到“谁人第一……新人……有本事斗一场……”之类的字眼。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见围住二人的人群纷纷转头,将目光投向裴戎等人。
经过几人的传话,裴戎终于明白。与老板女儿吵架的,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两只乐团积怨已久,每回相遇,都要互相挑衅比试一番。
这一回,对方要求派出新人表演。
“新人”柳潋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再三确定,被要求出场的是他们后,转头与阿尔罕、商崔嵬彼此打量。
作者有话要说:刺主:我,裴小戎。已经预料到,将会有一大波评论说期待我的表演。
刺主:告诉你们,就算是魔罗哭唧唧求我,阿蟾承诺让我为所欲为,我也不会登台!说什么,也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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