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嘶吼,挣扎,将毕生气力用尽,将刀掼下。
五寸,两寸,一寸……
哗啦啦啦,暴雨声充塞天地,刀鸣、鹰唳、人嚎……贯入耳中,猛然拜托寂静无声的天地,令穆洛出现一瞬间的耳鸣。
然后是骨肉分离的声响。
以为是成功将刀掼入陀罗尼的身体,然而忽觉右边身子一轻,扭头看去——金翎刀带着他的右臂飞远。
穆洛只觉恍然如梦,看着那刀风掠地,斩断他的手臂,击中青岩,背后传来隆隆崩塌声响。
还没完呐,穆洛咬牙一挣,身形凌空偏转,左手探出,抓住金翎刀的刀身。
而后,一枚暗器激射,撞上长刀,激起震荡,令穆洛再也握住那锐利锋刃。眼睁睁刀锋从掌心脱走,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一时血流如注。
穆洛摔倒在地,侧身一滚,好歹抓住地上矮木,才未滚下青丘。
鹰群四散,露出围困其中的陀罗尼,他伏在地上猖狂大笑,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兴喜。
金翎刀于空中旋转,最终嗡的一声,落在发出暗器的独孤脚边,而那只修长矫健的独臂始终紧握长刀,心怀不甘,死不松手!
刀身之上,半步巅峰的气息不停震荡,但随因为脱离主人之手,渐归平静。
再看丢了金翎刀的穆洛,气息一跌再跌,直至虚弱无比。
独孤将金翎刀拔起,扯下断臂,双手捧着送到御众师身边。
梵慧魔罗接过那刀,覆掌运气,一股淡青流风如纱套拢住手指,曲指于刀身轻轻一敲,长刀嗡鸣长啸,发金石之音,竟带着些许亲昵之意。
穆洛躺在地上,艰难喘息,听见这声音,气得直翻白眼,恨声骂道:“这、这蠢刀,怎、怎么连敌人都亲近!”
独孤侍立在侧,惊讶地看见御众师凝望长刀,流露一抹怀念,柔和了眉目,令他不再那么冷漠高远。
梵慧魔罗分明没有见过此刀,但手指摩挲过刀锷,便熟练地找到一个暗扣,轻轻一拨,便将鹰羽似的刀锷顺利卸下,露出被裹在里面的一小截刀身,上刻一行小字。
——岭猿同旦暮,江柳共风烟。
字迹极浅,映着明月,方才可见。
梵慧魔罗定定看着这一行小字,邃黑的眼眸瞧不出心绪,然后一声轻笑,将刀锷装了回去。
“四百年啊,我都快忘了有你这么个人,未想这种方式再会。”
他看向穆洛:“这刀出自于一位真正的半步超脱之手。以他的心魂铸骨,以他的精血淬锋,这柄刀里封存有他的力量,只要授予相应法门,其认可的刀主便可借用他的力量。”
“铸刀之人,身在何处?”
梵慧魔罗向来万事皆不在意,但这句话问得郑重。
穆洛颤颤巍巍地爬起,哆嗦着从衣上撕下布条,一端咬在嘴里,绕着臂间断口与胸膛裹缠,用力紧了紧,勉强止住流血。然而掌心伤口将布料染得鲜红,十分触目惊心。
嘴唇因失血变得苍白,缓缓喘息,人站立不稳,摇摆得宛如狂风中胡杨。但那张顶着血污的面孔,依旧带笑。
“找他做什么,有仇?”
梵慧魔罗握着长刀,漠然不语。
“看来是有仇。”穆洛点头,身子一晃,难以坚持,索性摔坐在地,笑道,“那我可不能告诉你,我不想害了他。”
“此事由不得你。”梵慧魔罗说道,扬起右掌,似想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但看着穆洛那张面孔,想起裴戎,猛然顿住。
终是收手,背身说道,“也罢,便请你留在我身边做客。”
穆洛看着梵慧魔罗背影,问道:“留到什么时候?”
“留到你想说的那一天。”梵慧魔罗说。
独孤用眼神向御众师请示,见大人微微颔首,便招呼几名杀手上前,欲将穆洛收押。
“等会儿。”穆洛抬手,做了一个止步的动作,“你们以为,我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
伊兰昭眨了眨眼睛,笑道:“一只不自量力的小耗子?一条把自己弄断一臂的可怜虫?”这女人说话向来不留情面。
“是刀戮王。”穆洛眯起眼睛,懒洋洋地反驳,顺手抓起地上的杂草丢向沉默走近的独孤。好似这样就能将人赶走,使得自己免遭收押。
实在有够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