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镇东赶紧埋头便跑,跑出了馆舍去了。

小皇帝阴沉着眼神看着杨镇东离去,目光便定在了刚刚回来的林让身上。

魏满有些失策,他差点忘了林让是个“实诚人”,把他支开去倒水,他真的倒杯水就回来了。

小皇帝早就注意到了林让,此时看到林让,连忙站起来,收起了阴霾的脸色,十分亲和的走过去,还帮忙捡起地上摔掉的青铜耳杯。

小皇帝笑着说:“奉孝先生,可是?”

林让淡淡的说:“回人主,正是卑臣。”

小皇帝亲切的拉着他的手,将人带到席上坐下来,说:“先生,您可知道,您长得当真是太神似,朕昔日里的一位故人了。”

林让并没有回答,小皇帝继续说:“那故人乃是朕的义父,当年京城被佟高奸贼霸占,朕被迫之下逃难出京城,便一路跟随着义父,可谓是九死一生,唉……”

小皇帝说着,还深深的叹了口气,神色突然悲切起来,他的表情,从愤毒到阴霾,从阴霾到亲和,从亲和到悲伤,不过是转念之间,仿佛变脸一般。

小皇帝幽幽的说:“说起朕的这个义父,朕还记得,当年魏公与义父,也曾经有情,不是么?这么多年来,魏公就因着义父的去世,誓不娶妻,就连一个侍妾也不曾有,当真是用情至深,可歌可叹啊!”

小皇帝这话一出,魏满登时便眯起了眼目,魏满是个善于算计,而且城府极深,疑心病很大的人,如何能听不出小皇帝的意思来?

小皇帝这么说,一共有两种意思,其一是试探林让,看看林让到底是不是当年的列侯。

其二就是分列魏满与林让,如果林让是当年的列侯,说不定可以看出蛛丝马迹,如果林让不是当年的列侯,那么小皇帝特意把魏满与列侯的事情说出来,必然能分化魏满与林让。

说白了,就是令林让吃味儿,让林让知道,他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小皇帝这一石二鸟之计看起来不错,不过用错了对象,林让可是面瘫脸,因此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小皇帝提起列侯,他无动声色,说列侯与魏满情深,他也无动声色。

这就难为了小皇帝。

小皇帝“哈哈”干笑了一声,握着林让的手,勉强亲切,硬着头皮说:“奉孝先生,朕与你一见如故,聊得十分投机,不若这般,先生便随朕进宫,小住几日,咱们谈天说地,促膝长谈如何?”

魏满当即眯起眼目,眼中闪露出一丝阴霾的杀意。

小皇帝要林让进宫,无法就是想像当年扣留自己的义子魏子脩一样,扣留林让。

想必小皇帝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对林让不一般,很是保护。

所以小皇帝想要在自己的身边,多加一道保障,将林让也作为人质,擒在手中。

林让也不傻,怎么能没听出来了,便淡淡的说:“卑臣何德何能,得人主青睐,本该万死不辞,只是……主公与卑臣有恩,如今主公缠绵病榻,身边又无人伺候伏侍,卑臣是在于心不忍,倘或卑臣因着人主的青睐,便将病榻之上的主公舍弃不顾,那么便十足是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人,人主若宠信这种不堪之人,恐怕也会惹人笑柄,岂不是卑臣的罪过?”

别看林让平日里冷漠,人狠话不多,但其实他心里的说辞儿,那一套一套的,若是全都搬出来,恐怕谁也说不过他。

小皇帝一听,愣是有些懵了,没成想这个奉孝先生,还真是有点子本事儿的,本以为只是生得犹如列侯,才会被魏满看重,放在身边保护的。

哪成想,此人根本无需旁人保护什么,而且十足的带刺,还会蜇人。

林让一方面说魏满需要照顾,一方面又堵住了小皇帝的说辞,小皇帝的鬼主意付之东流水,也不好撕开了脸皮子强求,便尴尬的笑了笑。

还要说:“是朕想的偏颇了,多谢奉孝先生提醒。”

林让十分冷漠的说:“人主严重了。”

“哈哈!”

小皇帝被林让撅得很是尴尬,满脸的僵硬,笑了一声缓解气氛,说:“魏公,您身边有如此忠心耿耿的谋士,当真是幸事啊,可不要辜负了先生,早日将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儿。”

魏满大约拱手,说:“多谢人主。”

小皇帝看来已经不想在馆舍多做逗留,因着根本没讨到什么好处,便站起身来,说:“行了,不必送了,奉孝先生便好生照顾你的主公罢,朕便先走了,哦是了……”

小皇帝临走之前,还退回来,似乎不甘心,因此放了一个撒手锏。

小皇帝笑着说:“这么多年来,朕很是想念魏公,不只是朕,子脩也想念他的义父,如今魏公难道入京,将养好了身子,早日入宫,你们父子俩儿,也可以面见面见,不是么?”

一提起魏子脩,魏满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要露出来了,极力克制着自己,重复说:“多谢人主。”

小皇帝踏出舍门,说:“不必送了。”

说罢了,这才扬长而去,被宫人禁卫簇拥着,遥遥走了。

等小皇帝走远,林让便轻声把舍门关上。

一回头……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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