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赤命吼道:「好,就算他信得过好了,如果哪天他倒台了呢?那今天的合作会不会变成明天的绑手绑脚?」
赑风隼被这样一吼也气了,声音也高了起来:「他是皇族,当今皇帝的亲弟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倒?你不要自己被过去的事情绑住就随便唱衰别人好吗?」
鬼方赤命大怒:「什么叫做被过去绑住?你经歷过失去挚爱的痛苦吗?」
赑风隼气得浑身发颤:「好啊,死的是你的旧情人是吧?原来一个死了的旧爱还比我值钱百倍就对了?」他们其实都不是对方的初恋了,只是二人交往以来,都专注于现在,聊的也都是现在之事,居然从未提过过去──他们自认为对方不管有什么样的过去,自己都能够尊重,对方亦然;然而,这些「过去」此刻跟理念冲突绑在一起,从没吵过架的他们竟都失了冷静。
鬼方赤命吼道:「这个不能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去,你懂不懂尊重?」
赑风隼心里却像是被万根针在刺着:「不懂得尊重的人是你!总之今天大家都很支持这个法案,你如果不服,明天在大家面前公开提出来啊!我倒要看看谁会支持你这个蠢蛋!」
鬼方赤命大吼:「把别人都当蠢蛋是吗?好哇,咱们走着瞧,你就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服你!」
两人在那之后一夜无话,背对背各自睡了。赑风隼想都想不到,前一天明明一片支持,鬼方赤命一提,居然有很多人都有相同的疑虑,支持反对两方成了五五之势。鬼方赤命带着得意和不屑的眼神瞪了赑风隼一眼,赑风隼气极,暗骂众人愚蠢,表面上却只能不动声色。
后来双方论辩,最终赑风隼还是以三寸不烂之舌得到了多数的支持,只是有的人口服心不服,团体遂生裂痕,隐然分化成两派势力,彼此争吵事件也出现了不少,从理念之争变得像是立场之争了。龙戬等人想都想不到,自己的一番美意,居然会造成这般结果。
后来因为法案签订后,大家的处境真的好转很多,赤命的态度才比较软化,团体也才渐渐和谐了起来,赑风隼也就没计较这段时日与赤命的冷战。只是两人相处时,心里难免觉得梗着一块结,就是哪里不太对劲,即便他们一同照常工作、照常看戏、照常做爱,甚至做爱的频率和激烈度比之前更高,像是想挽回什么一样。
结果又过了一段时间,妖市政局产生巨变。
鬼方赤命昔日无心之语,竟一语成谶:蚁裳顾命龙戬被判处叛国罪名,同谋的有相国千乘骑等人,千乘骑在事发之日被当场格杀,龙戬则是判了献刑,沉入深海。
株连之下,龙戬的势力重则处死,轻则革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斩除殆尽,赤隼他们根本不及反应,靠山就彻底「倒了台」。赑风隼难以置信,龙戬和千乘骑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叛国?定是奸人有心陷害。可是远在天厦名流发生之事,他们这群庸流萍寓的贱民能做什么?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当初为保障工会所订的法案轻易就被修法,工会最初无法可管,之前是受到法律保护,现在却变成受法律束缚,随便有些动静就会被「依法制裁」,劳工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了。短短时日之内,经歷这样的大起大落,众人心里都不太平衡,当初反对法案的人尤其鼓譟了起来,对于赑风隼及当初所有支持与官府合作的人更是骂声一片,要求赑风隼退出领导地位,只愿意服从鬼方赤命一人的指令。
赑风隼只觉心灰意冷,自己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今日被众人唾骂吗?
晚上鬼方赤命对他嘆道:「大家这样对你,是他们太过分了。只是……当初我早就说过,官府的力量不能靠,若是你那时听我的,又何至于今日呢?」
赑风隼气得搥着鬼方赤命的胸口骂道:「你们都怪我!你们怎么能全都怪我?当时能说不靠就不靠吗?如果当时就反对,官府难道不会觉得我们不识好歹吗?难道就不会被龙知命那帮人趁虚而入吗?可恶,可恶!为什么蚁裳顾命会倒?他一定是被诬陷的啊!可恶,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都是你乌鸦嘴,都是你乌鸦嘴……」他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了好几次,越搥越大力,搥到后来是真没力了,就伏在赤命胸前哭了起来。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赑风隼今日,是真正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