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揣着手,淡淡评价,“酸。”
孙晓捂住腮帮子,“牙都快酸掉了。”
图柏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曲起来踩着椅背,要坐相没坐相,要人样没人样,都快滑到椅子下面去了,还顾着笑嘻嘻嘲笑杜云,“他一定把我沾萝卜的醋都喝干了,酸到姥姥家了。”
千梵端坐在他身旁,无奈微笑着,伸手扶住他肩膀将他拎回了椅子。
两天后,督查院右副御史高宸枫携圣上旨意来到了洛安城,杜云携衙门众人出城迎接。
迎了一个时辰,那位高大人连个屁也没见到。
图柏站在高大的城墙底下懒懒散散躲太阳,庆幸千梵受百姓相邀,去观音山设坛讲经,才不至于现在这么无聊。
“早知道我也去听佛经了。”图柏靠在城门上,斜眼看门卫盘查进出城的人。
听见他这一嗓子抱怨,杜云道,“说的跟你能听懂似的,你也就是看禅师——”
他话说一半,被图柏一个手势止住了。
图柏微微侧着头,好似在聆听什么,墨发的发梢扫着他过分俊朗的侧脸上,顺着他的动作,一阵微风佛来,虎纹平底小怀鼓清脆的声音又被重新送进风中。
朱红飞檐下半开的门窗里,一首词押着鼓点悠悠散进洛安城。
“昨日云髻青牡丹,桃花又红人不归,你说相思赋予谁,你说相思它赋予谁……”
第29章 相思毒(三)
图柏靠在城墙壁上,用手打着节拍,直到这一曲结束,他才回味着问,“谁给爷说说这是谁唱的,爷要给赏。”
杜云挑眉瞧着不远处八角雕红的飞檐楼阁,有人笑嘻嘻在街对面喊道,“杜大人也想上聆仙楼呀,初娘的小曲会勾魂,连刚正不阿的杜大人都要被勾过去了。”
图柏眯眼歪下脑袋,“那谁?”
喊话的人是个富家公子,穿金履银,身形瘦长,但不知为何长了副纵欲的脸,两颊凹着,眼窝泛青,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倒霉相。
杜云瞥了一眼,整了整身上的官袍,“冯家的独子冯宗临,你不认识,他家从不和官府打交道。”
图柏笑嘻嘻摇头,“不是,我是问他说的初娘是谁。”
杜云,“……”
不要脸的畜生。
图柏伸手指了指,微微一笑,礼貌的点了下头,杜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扇半掩着的窗口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云鬓缭绕,香气袅袅,杜云望去时,那姑娘低头敛眉附身遥遥行了一礼。
“我觉得她好像认识我。”图柏道。
冯宗临在下面站了半晌也没得到窗中人的回眸,不悦的合起金绒缎面的扇子,怪声怪调说,“可不认识吗,图捕快前些日子不正救了初娘。”他声音放小,咬牙道,“秦初新难不成还想以身相许。”
城墙上救人那事图柏早就忘了,杜云掩面咳嗽,含糊提醒,“就那天,你回城的时候救的那人就是她,聆仙楼的歌女秦初新,后来你犯头疼,我就让师爷把人送回去了。”
图柏一点印象都没,假装恍然大悟,又瞥了几眼殷红的门窗。
这时,窗内的平底纹小怀鼓约莫是撤下了,换成了清越婉转的柳琵琶,一段粉色水袖露在外面,窗里的人低声清唱《升平乐》。
秦初新的声音低低的,既没有女子的柔媚脂粉,也没有沦为歌女的凄婉哀怨,平静的听不出喜乐,却莫名格外引人侧耳倾听。
图柏刚听了个开头,就听身后传来马车碾压土地的声音,一声装模作样的咳嗽打断了虚无缥缈的歌声。
身后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个一表人才的青年男子,那声咳嗽便是他发出的。
杜云愣了下,在脸上堆好笑意,走上前作揖,“高大人,久仰久仰,初次见面,果然不同凡响。”
图柏在心里吹口哨,“督查院右副御史高宸枫,还挺人模狗样的。”
马车上又下来一人,是皇帝身旁传旨的方公公,来洛安城下过好几回圣旨,一来二去和他们还算熟,一见面就和杜云寒暄攀谈起来,直夸老杜又立大功,升官发财堪称幸事,话没说两句,走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高宸枫忽然道,“地方官果然自在。”
他这话没前没后,但配上刚刚见面的悦耳丝竹,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杜云连气都没生,一副乐呵呵道,“是啊,乐不思蜀,地方官嘛,也就这点清闲,比不上朝中大臣在皇上身边为君分忧,想的都是国家社稷的大事,本官平常也就求为百尽点绵薄之力。”
他说完,路上有多嘴的百姓就赶紧吆喝两句表心意,‘杜大人是名留青史的清官’‘杜大人是最好的大官’十分给面子。
论嘴上功夫,杜云常常三句话不离夸自己,还夸得让人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图柏从来不怕他吃嘴亏,环胸慢腾腾跟在队伍后面沿街往回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那首歌还没唱完,大咧咧一抬头,恰好看见半遮掩的朱红窗里一双眼睛消失在了窗边。
转瞬即逝的眸光像寒夜里颤动的浮星,蛰伏在悄静无人的角落,偶然露出踪迹,也让人捉摸不透。
图柏摸了下鼻尖,听见停下的《升平乐》咿咿呀呀又重新唱了起来,他跟着人群后面胡乱的哼唱,没注意到簇拥在人前的高宸枫脚步下意识顿了下,继而又很快的恢复正常。
聆仙楼里,冯宗林摇着扇子上了二楼,推门直入一间房,在屋里晃悠一圈,用折扇在手心敲着拍子,将半掩着的门窗一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