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复杂而矛盾的情绪,绞得她的脑袋嗡嗡作响。事情很复杂吗?又好像很简单:大不了与汪然离婚,跟了身边这个男人。嫁了季汉宇,那么不仅可以和他在小岛上住,甚至可以到世界任何可以抵达的地方去生活,反正还没有孩子,没有什么麻烦。可是,要她下这个决心,又是那么艰难。在书信里、在交谈中,她完全可以表现得超凡脱俗。但是,她知道自己尚未达到那种境界,她清楚自己只是个小女人,不能一刀将建立起来的生活断然割裂:房子怎么办?财产怎么分割?退万步讲,即使汪然同意离婚,婚前财产未作公证,夫妻平分家产,她也不好意思要那么多,实际上这些年她挣的钱难及汪然的三分之一,这样做她的良心会受到谴责;再说,离了婚,跟了季汉宇,就一定会得到幸福么?这个离过婚的男人,终年漂流在海上,自己又不能跟他上船,如果碰巧他休假期间自己工作太忙,一年到头恐怕聚少散多,朋友们会怎么看待自己?父母会怎么想?自己果真能熬得过那样的日子?这些都是现实问题。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脑子里像一团被搅动的浆糊。

季汉宇直挺挺地躺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用手臂机械地环住她。他在想什么?为何会偶尔长长地呼气?是了,他将叹息艰难地转化后慢慢呼出,不想让她察觉他的伤……他何等聪明呀,怎么会想不透这些事?欧阳漓的心乱极了。如果,季汉宇上岛后就拉下脸皮,强行地占有了她,她可能还会好受一些。然而他宁可惩罚自己,也不想委屈她,让她的心更疼。

夜很静,很闷,帐篷里有些躁热,使她的心更烦。她不知道为何会搞得如此尴尬,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于是,她就这样受刑似的侧躺着身体,努力向黑暗睁大眼睛。当眼睛睁得有些疼时,她又闭上,让心里的乱继续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皮实在沉得扛不住了,睡意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她终于躲进睡梦中了。

欧阳漓钻出帐篷时,太阳已升起老高,只是被厚厚的云层挡着,偶尔从云块的罅隙处透出强光,投在有些阴沉的海面上。季汉宇光了膀子,正全神贯注地扎筏。见她走过来,对她微微一笑:“睡得还好吗?”他的脸色还是有些疲惫,但比昨夜精神多了。

“还行。”她回以一笑。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出,这笑,并未在脸上完全绽开。

“就要大功告成了。”季汉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兴奋地说,“只是有一个遗憾,没有帆,仅靠手划,太慢了。”

“那……怎么办?”欧阳漓对这个一窍不通。但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似是已将昨夜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不禁暗自吁了口气。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他预言又止。

“只要有办法,就行了。”她鼓励他,“有什么为难的?”

“我想,可以将帐篷拆了,当帆。不过,这样一来,就只有一顶帐篷了,不方便。”他终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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