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程远在前头听见,倒是忍不住要回头看看这两个小孩儿了:“小九,自己不好好走路还要麻烦别人?”
“不碍事的。”一直很少开口的陈郁川忽然摇摇头,神色很是正经:“我习惯牵着小九儿的,不麻烦。”
谢映庐也在一旁分辩道:“阿川哥哥一直牵我的,才不嫌我麻烦呢……”
闻言,谢程远微微有些错愕,从书院行来这段路程,他的确已经看出两个小孩儿有多依赖彼此,只是没想到两个小孩子是这般的亲昵……
思及此处,他微微笑了,停下脚步蹲在两人面前,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陈郁川的肩膀:“郁川,谢谢你这么照顾小九。”
陈郁川耳根微微红了,只摇了摇头表示不碍事,倒是谢映庐在一旁连连点头声音清脆:“阿川哥哥最好了~”
暮色渐合,数只倦鸟扑簌飞入竹林深处,几人踏着暖色的夕照慢慢踱进一处禅院,院子里栽了两株银杏,金黄的银杏叶子被风一吹就呼啦啦地落了满院,有些枯得早的叶子已经干了,踩上去有轻微的碎裂声,莫名有些可爱。
谢映庐被陈郁川稳稳当当地牵在手中,当下只挑着那枯叶多的地方走,听得那细微的声响在脚下响起,便微带着些得意的神色捏一捏陈郁川的手掌,换得对方一个浅浅笑意就高兴地不得了。
几人走至微开的房门前,法真轻轻叩了叩门:“师父,谢小施主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却和蔼的声音,像是舒缓却又厚重的江流:“快些进来吧。”法真应了一声,这才推门领着三人走了进去。
房中一应摆设颇为简单朴素,质地厚重的陶罐摆在窗台旁的花架上,里头c-h-a了几枝看不出来历的野花野草,细长墨绿的枝叶斜斜横亘出来——是因为主人细心侍弄的缘故吧?它们看起来并不像预想中的那样粗鄙,反而合着窗外斜斜落入的余晖显得淳朴可爱。
屋内光线尚好,里屋里坐在矮床上的老僧人双掌合十,他面前的香炉悠悠升起袅娜轻烟。见几人进来,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们来了。”
谢程远躬身:“劳烦大师。”
老僧人摆摆手:“哪里的话,还请几位施主近前一谈。”
谢映庐走得近了,便越发觉得这老僧人面目慈祥,白白长长的胡子就像画里头的老神仙一样!
老僧人法号明空,已是耳顺之年,如今看着谢映庐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儿对自己露出“呀!活的神仙!”的表情,忍不住笑得胡子都翘了翘:“谢小施主?可是老衲胡子太长了些?”
谢映庐小脸一红:“没、没有……”说着话,法真将他抱到了明空法师的身旁,又将余下两人引到一旁坐了,这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低眉不语。
谢映庐只觉得这老僧人可亲可爱,并不曾想到他地位身份,故而只笑眯眯地看着明空:“大师的胡子真漂亮。”
明空了然一笑,“是不是像绘本里头长胡子的土地公?”见谢映庐老老实实地点头,忍不住摸着胡子笑了,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谢程远:“府上怎么养出这么乖巧的小孩子来的?”
谢程远一时也只是笑:“小九儿生x_i,ng单纯,年纪又小,难免说话有些莽撞,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明空笑眯眯地摆摆手,又朝谢映庐伸出手:“小施主让我把一把脉可好?”
谢映庐伸出手去,袍子往下滑了些,露出一截细白手腕,明空阖目将手指搭在谢映庐腕间,嘴角笑意渐渐沉下去,片刻后方才松开,又露出和蔼的微笑,他并不急着谈论谢映庐的脉象,只轻轻点了点谢映庐腕间那串乌黑油亮的串珠:“六根清净,六尘不染,六识通透。小施主是有福之人。”
谢映庐年纪尚小,并不知明空是在说他腕间十八子,谢程远却是懂的,只是一时间不知明空是不是在宽慰自己,欲要发问,又恐自己唐突,这素来杀伐果决的将领一时间竟像个稚童般手足无措,一旁法真看得好笑,只低头默念心经,掩去眼底笑意。
明空见状,朝谢程远点点头道:“令弟体弱,却福源深厚,施主不必多虑。”话音未落,却见谢程远身边坐着的小孩子神色一松,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