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之二】天山遯初六──敌暗我明犹未可知
思索间,窦皇后泛凉的指尖蓦然一抹温热染上,她不由哆嗦,却是甫返过神即直面上高慕华关切的视线,点点暖意在帝王眼眸流淌,让皇后瞧不清自己适才的走神帝王是知也不知。
「皇后手可是冻着,这般冷还是快快歇息去罢。」
「……便如陛下所言,臣妾告退。」
遂着高慕华的话语,窦皇后莲步生花浅退几步,微歛起裙襬行了个福礼,便在皇帝目送下抬步退出御书房。
视线尾随那凤尾裙摆迤逦曳地而去,高慕华在那抹倩影终究隐没在门槛那端时眸色一深,所谓暖意悉数凝成一抹幽黑,在弹指间给沉沉深幽淹没,残下暮色的荒凉,森冷的不近人情。
从身旁的奏摺重新取出甫搁下的那本荣王谢恩奏摺,高慕华修长的手指抵上摊开的摺子,在微糙的纸面上滑动,半顷才猛然挥手屏退一旁掌烛火的宫女,留下一座静谧清寒的御书房。
人声散去,烛火跃动拢出一片墨色浓稠的黑影重重落于墙上。
帝王绷紧挺直的身姿抑是给烛光斜打出一抹阴影在墙头,那身影隐隐挟出沉郁的煞气翻涌,幽迴于清冷的御书房,再是生生抹去御书房内仅残的人气。
大掌轻运,高慕华蓦然将荣王的谢恩摺子悬至微溢出几缕乌烟的火芯上烧灼。
不过半晌,映在帝王眼眸中那素白的纸卷上竟是缓缓的浮出几个黑字,便那样横生在原先的奏摺内容上。
利眸轻扫,仍旧为荣王那时狂时收的笔墨跃于纸面,给烛光打的透彻的字体让高慕华收入眼中,赫然为一句话语──刀刃已运出转售,金银犹嫌不足。
帝王见之唇角浅扬,便伸手探入灿黄衣襟内,摸索不过几息功夫即掏出一白底青花瓷瓶,而后再是取下一旁笔架上的白玉笔管梅花雕狼毫。
高慕华毫不迟疑地将狼毫笔尖探入瓶中,待片刻后抽出,上头已然隐隐染上几抹湿意,在橘红光亮中映出朦胧的润润光泽。
动作利索熟练的将狼毫上的湿意一笔笔覆上给烛火灼烧出的字体,不过俄顷,奏摺便又回复原先模样,且如先前同皇后见的那一般无二。
可瞅着如此景象,帝王动作犹未歇滞,而是转而探出指尖触上奏摺,利眸一带抖落锋芒,霎时即将奏摺上的字体一个个在脑中滤过一回。
待帝王心思终于一定,留在他脑海中的便仅有落笔运转勾勒间激出森冷寒意,笔锋悉如神兵利芒挥洒煞气,浓墨飞舞流淌着刀剑酷寒气息的七字──薄二已入京见否。
同高莲华那对深邃的桃花眼有几分相似的眼眸瞇起,仅是几息间,高慕华心头已是几道心绪飞转,终是举笔轻点硃砂,于奏摺上挥毫落下「皇弟大婚朕见之甚喜」九字。
将笔墨搁下,高慕华将谢恩摺子搁进已阅的摺子堆里,正是要探手取出下一封未批的摺子,未掩住的窗棂却是陡然掀进一阵风,禁不住这一番折腾,无人虚掩控管的烛火便生生于这风抚然之后给灭去生息,登时将御书房全然浸入黑暗中。
当眼前景物一黑,高慕华却未立时唤人点燃烛火,而是藉着这股黑暗将整个人瘫在龙椅上。
大掌虚抬,高慕华定定的将视线停留在拢在自己面前,那属于自己的掌心。
若是他料想无误,这奏摺确然已给人用同样的方法瞧过在烛火下浮现的字体,又用同样的药液抹去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