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跟着丫鬟七拐八拐,先去取了蜀锦巾子,又穿过抄手游廊并垂花门,最后进入一处梅林院子。
那丫鬟把她引至廊下,兀自前去通报了。
夏颜拿出帕子擤了擤冻出的鼻涕,又清了清嗓子。
屋内烧着暖炉,香气袅袅,夏颜被请进屋时,冷热交替,鼻头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前边传来一声轻笑,夏颜闻声望去,是个面若银月的年轻媳妇,眉间一点梅花钿,发髻梳得又高又紧,连把眉眼都吊得上扬了三分。
堂屋中央正放着个穿衣镜,那媳妇身穿一袭大红缎金边挑线裙子,肩上披着一件芦花竖领雀羽大氅。此时正在镜前试衣弄姿,眼瞅着人进来了,便疾步走来,亲热地执起夏颜的手,往正中卧榻的老人跟前带:“老祖宗,这就是何家新认的闺女,您瞅瞅可水灵?”
老太君戴起了西洋眼镜,拉过夏颜的手不住地摩挲,嘴角的笑意就没淡过:“不错不错,是个齐全的孩子,瞧着倒像是江南水乡人儿。”
“我也是这么觉着呐,乍眼望去,还以为是老祖宗的家乡人呢!”说完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惹得在场其他人也忍不住捂唇而笑。
这媳妇大概就是苏敬文的妻子苏雷氏了,她引荐过夏颜,便丢开手。自己把肩上的大氅解下,丢给下面的小丫头,自己坐到另一妇人的下手,撒起娇来:“好姨妈,这氅子就先让给我罢,这衣料看起来薄,实则捂暖呢,开了春再加一件单衫就够了,待我侄子周岁宴,正好回娘家可穿。”
被唤作姨妈的妇人竟然是丽裳坊的梅老板,此时正一脸无奈地点点她的额:“你这个磨人精,我这里但凡有些好东西都叫你哄了去!”
“母亲您瞧瞧,姨妈不是真疼我呢,她铺子里漏些边角料来,也是我们这等市井小民没见识过的,竟为了件大氅舍不得呢!”
苏敬文的嫡母苏夫人头疼般揉了揉额角,端起茶盏轻吹了一口:“你就给了她罢,不然她晨昏定省都要在我面前念叨呢。”
“拿我的东西做人情,你倒是说得轻巧,当初爹娘给你那许多嫁妆,怎么不自己添一件给她?”梅老板指着婆媳俩打趣,剜了苏夫人一眼。又被磨得没法,只得投降道,“好好好,都给了罢,这天下间的好东西,都逃不了你这琴丫头的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