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以前帝千岁说楚然喝的药里面有毒,倒也没有说谎。那种封闭皮肤毛孔的药,短时还可,时间长了自然有害。无法调节自身温度,所以夏日无汗,冬天惧寒。在梅宫修养的五年,除了脱胎换骨的修养,还有就是将多年不习惯温度的身体调节回正常罢了。能平安度过这些时间,还得多谢那时在千岁宫吃了大量的补药,以及无觞留下的妖兽元丹。
可惜那元丹无法解霓裳之毒,不然无觞也不会让毒留到今日。
正想着,无觞已经起身。或许池中药水就是这种功用,无觞身上应有的斑驳伤口竟只剩淡淡红痕,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美虽然美,却也是这样日复一日的碎裂愈合才能带来的。
无觞从一旁的竹篮里抽出雪白里衣,将依然漆黑的长发拢到一旁,穿好。
然后才回头问楚然:“你还不去睡吗?”
问的轻描淡写,仿佛说的是“外面雨真大”这类平常的话。
只是楚然心有余悸,总觉得不安稳。
这一夜心绪波澜,坐在无觞床边也毫无睡意。只是看着他,看着他依然旁若无人的睡颜。
直到天空初晴,露出久未见的日头。
白天的无觞并没有缠着绷带,大概是霓裳只在夜晚发作。不过无觞来了这里,舞家那边的方之遥又是谁去冒充那?不过已经与楚然无关了。他留在那里只不过为了找到无觞。找到了,也没有什么继续留在那里的理由了。不过无上崖那边……
舞流云这人的婚事也真是很不顺利,四个候选人,两个被掉包,另外两个都无心于他舞家。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期待这个结局。
想到这里,竹赋已经吃完了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的这一餐。楚然问他:“你要留在这里还是回暮歌那?”自己是没问题,不过竹赋是不是真的留在这里还不好说。暮歌迟早会找来,与其来这里以后迁怒竹赋,不如竹赋先回去带路更好。凤娇婆婆既然毫无顾忌的把他截来,应该是有十足把握吧。
竹赋却丝毫没有楚然想到的这些,说:“我留在这里,虽然不能保护公子,不过至少伤愈之后可以服侍您。”
楚然也不强求,自然是嘱咐了几句快点痊愈之类的话,就拿着盘子出去了。
刚才一院子的人也早就各忙各的了。倒是无觞还在,可是周身围绕着一股子生人免近的气息。但楚然也不算生人了吧,何况就算靠近他又怎么样那?
心中仍有数不清的疑问盘旋。无觞和千岁宫的关系,他怎么来到这里,如何笃定千岁宫毫无动作,这几年究竟怎么生活,还有,最重要的,究竟如何看待自己。
无动于衷比愤然的拒绝更让人痛苦。可惜挑拨终究不是楚然的强项。
最后只是喃喃问了一句:“我可有办法帮你?”
无觞将桌上清茶倒了一杯递给他,却仍是说:“无法。你只要好好生活就好。”至于其他,与你无关。
楚然说:“何谓好好生活?无觞。不死就算好好活着吗?”
无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活下来已经不易。你不是早就这么想了吗?”
上一世,楚然的确是这么想。就算之后来到这里,见到无觞,经历种种,似乎还是只有这么一个愿望。楚然的确缺少应有的yù_wàng。无论是前世还是这里,金钱、权利、美眷,一切一切,楚然都曾有机会拥有。特别是成为皇子,甚至已经走到万人之上的那个位子旁边,楚然都没有动过心思。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愿望那么浅薄,听起来匪夷所思。生命比一切都重要。只要活下来,只要活下来。
但你费尽全力的成全了我的愿望,如果代价是你死亡,那我宁可不要。
“无觞,你成全了我,让我活下来。可是你又怎样?你就让我看着你死?”
“当日在千岁宫的,艳容并不是纯粹族人,能救你的只有我。”无觞终于转过身,站在楚然对面。静静的平视这张和自己脱不了关系的,相似的脸孔。眸子中的深沉如漆黑的寒潭,楚然看去,只能看到自己的容貌。无觞继续说:“音儿,难道你要我看着你死?”
楚然一时失神。无觞却已转身,说:“都过去了,你成年之期已过,我也已经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不需担心?无觞这话,是要就此分别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