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只是高一,下午下课后还没有强制的晚自习,天没黑,不住校的学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韩平平全身散着生人勿进的味道,孤零零一个人往宿舍走,手里只拿着一个馒头,与其他端着满满一饭盒吃喝的同学迥然不同。
韩平平没想到何连天父子居然干等了一下午还没走,略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屑道:“哦,刚才忙着上课倒是忘了,还没和你说清工资的事。我兜里就500块了,你现在需要么?”
“你把钱给我,这往后几个月连馒头都吃不起了吧?”童彤反驳了一句。
韩平平炸毛,倔强道:“要你管?你还真当是我亲戚呢?”
“过河拆桥用完就扔啊?班主任还没下班是吧,我就去找他澄清一下我和你没关系,看他怎么办?”童彤小小威胁了一下。
韩平平梗着的脖子顿时软下来,无奈道:“那你等着我是为什么?”
童彤拍了拍腻糊在怀里的何小路的小脊背,诚恳说:“我也是有儿子的人,当年没少受你爸照顾。既然知道了你家的事情,总不可能装啥也不知道,看你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帮的,帮人帮到底呗。我记得你在城里还有个亲姑姑,听说是办了内退平时不用上班的,为啥你不叫她,反而另外找人冒充你家长呢?是怕惹她不高兴么?”
韩平平眸子一黯,犹豫了一下还是吐口道:“我姑对我当然是极好的,这事就算如实告诉她,她也不会怪我。可前段时间,她闹离婚了,人现在不住城里,大老远的好几个钟头坐公交车,就为给人道歉,这种没脸的事我怎么能麻烦她?”
“没脸的事麻烦我,你就心安理得了?”
韩平平苦涩笑道:“反正欠你钱还没还,再多欠的人情,债多了不愁呗。上次一起吃饭,知道你住附近,兴许有空呢?”
“走,和我们一起吃顿晚饭吧。我和娃都饿了,干站着说话怪累的。”童彤果断说了一句,殷切看着韩平平,“反正钱都欠着,人情也欠着,再多欠一顿饭,你难道怕将来还不起么?”
韩平平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激将法到底是管用了。走就走,吃顿饭而已,将来打工还上就是。
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干净卫生的小馆子,童彤要了一桌荤素搭配的吃食,坐下边吃边聊。
吃人嘴短,也或许是憋闷在心头太久无人倾诉,在童彤的引导之下,韩平平终于将那些糟心事娓娓道来:“……我姑父一家子早年就嫌弃我姑是农村出来的没啥文化,在城里结婚的时候,都没请村里人去吃喜酒。每次我姑回村里看我奶奶,他们家都没人来。我姑还说他们工作忙,给打圆场。其实就是看不上我们家。
后来又怪我姑生了一对女娃娃,断了人家烟火不说又给家里添了许多负担。我姑那会儿为了伺候姑父家瘫痪的老人加上照顾刚出生的孩子,从工厂办了内退,全指望我姑父养着。他们家就冷嘲热讽的各种看不惯,其实我姑虽然不工作但顾着一大家子吃喝拉撒的事,每天忙的团团转还被嫌弃,这些委屈一个人闷着,从没有对我们提过。
以前我爸在的时候每年接济我姑一些钱,今年我爸为了我学习的事暂时没去工作,我姑就死活没要我爸给的钱。结果我姑父不满意了,没事就借着发酒疯打我姑,还在外沾花惹草的,后来被我姑逮个正着。我姑忍无可忍要离婚,我爸也支持我姑的决定。也就是那次与你们吃了饭没几天的事吧,我姑把姑父告上法院,证据确凿当场就判离,他家还嫌弃我那两个表妹是丫头片子赔钱货,全都丢给我姑姑抚养。
我呸,他家就算想养,我姑也不可能同意。上个月我姑带着我两个表妹将户口都迁回村里,改姓韩了。她们娘仨现在住回我家原来房子里,帮照看我和我叔家的房子和地。哼哼,姑父他们家还不知道我们村要拆迁的事,等着看,让他们后悔死。后悔也不能让他们再贴上来。将来我给我姑养老,等新房子分到手,我们收房租数钱就能数到手软。
哦,对了,听隔壁村的朋友说新房子要等两三年才盖起来,但拆迁是给发周转房补助的,每月按照原居住面积给发钱,起码好几百。我反正住校用不着租周转房,到时候那些钱归拢出来,留够我姑她们花销,应该还有剩,一点点还你工资,你别担心。”
“拆迁的正式通知下来了没?”按照常规情况,如果发了正式通知,后续手续都提上日程,倒也不用担心韩平平的生活费。不过若只是谣传要拆,还没有工作组进驻,那所谓补助都还远没有影子的事情呢。
老韩去世,韩平平姑姑没工作,远在沪市的姐姐和在南方打拼的亲叔叔远水解不了近渴,未必能照应的过来。其实还不完全是钱的事。
韩平平明明能考上市重点高中,是有读书深造的基础与天赋的,老韩当初也肯定是知道这点,才那样义无反顾放弃自己的工作进城陪读。如今韩平平没有长辈在身边,若真不想好好读书了,虚度光y-in混到高中毕业,虽然也许当拆二代不愁房子住,那也与老韩的期望可差远了。
韩平平看起来像是叛逆少年小刺头,其实是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又能明辨是非有责任心有主见的人。这么好的孩子不能耽误了,必须想个办法,帮帮他。
“正式通知倒是还没有,我爸还在的时候听村长提过,拆迁办已经有人来初步调研了。估计最快年底应该能有明确消息了。”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