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货两讫后,肖涟匀开两桶的江水和小鱼,担起扁担就要离开。

还没走几步,他就听厨房里厨子在吆喝:“李三牛,收个鱼而已,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快回来切r_ou_!”

“王伯我就来,你说这肖涟也够穷酸的,为一两条小鱼在那扣扣索索,这才耽误了时间。”

“你可别欺负人家,人家可没你大,没爹没娘的,还得还老肖的药钱。”

“没我大也十九了,外面要饭的还有七岁娃哩。”

“就你会说,干活!”

“哎!”

肖涟担着扁担,走得更快了。

菜市场虽已闭市,可粮油铺子还没关,他得赶紧去买些米面粮油。

往常他送完货,会把剩下稍大点的鱼送到菜市场换点小钱。

今天即使被克扣了,也赚得比往常多,还能剩下些小鱼。算算日子,他也该再去看一下李叔,不知李叔咳病好点没。

算计好几天口粮,肖涟只买了些米面粮油,并不敢买多。他以船为家。江上s-hi气大,买多一容易发霉受潮,二也不安全,没准就翻船了。

之后,他没再买别的东西,而是东拐西拐地,拐到一连片低矮的棚屋间。

一路上不时有光屁股的小孩子在外玩闹。“小涟哥”“涟哥”……叫肖涟的声音此起彼伏。

肖涟看着他们笑,即使担着扁担不方便,也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去摸他们的小脑袋。

不时还有几条大狗在外闲逛,看见肖涟,只叫几声,也不咬他。

一块被磨得光滑无比的大石上,几个人正端碗坐在外面唠嗑。这些人也是白沙江上的船家。

当初肖涟爷爷生病,是向他们凑的药钱。

他们正是肖涟的债主。

几人见了肖涟就笑着让他一起吃,他们也算是看着肖涟长大的。

肖涟连连摇头,笑说:“不用了,牛婶,陈伯,你们吃。我去看看李叔去。”

“去吧。李哥咳疾越发严重了,我老听他半夜三更撕心裂肺地咳。”牛婶嘴里嚼着鱼,口齿不清,说完还往外连吐好几根刺。

“他好几天没有开工划船,都病得坐不起来。”陈伯附和道。随后他皱着眉头嚷起来,“哎,牛嫂你看清点,吐我碗里了。”

周围人哄堂大笑。

肖涟也笑,挂念着李叔,笑意却未及眼底。肖涟很快告别几人,担着扁担加快脚步朝一个破败的小屋走去。

门没锁,肖涟单手一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刚进这昏暗的屋子,肖涟就被扑面而来的霉味呛得连咳好几声,他赶紧放下扁担,打开窗通风。

“咳,李叔?”

“涟娃子,你来啦,快坐。”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屋里除了霉味,还有飘散而来的烟味。

李叔家只有一间房,就在屋里搭了简易灶台,平常就在这里烧饭。

灶台前面,一个小丫头正坐在墩子上烧火,闻言看向他,咧嘴笑了,露出一个豁牙。她叫翠翠,今年才七岁,虽然懂事晓得照顾李叔,却做得不太顺手。

“翠翠,又是米汤?别烧了,涟哥给你带了鱼。”

说罢,肖涟快步走向屋里那张大点的床上,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正挣扎着要起身。

此人正是李叔,李牛。

“叔,快躺下。”肖涟连忙扶他。

李叔摆摆手,咳两声后缓过气来,道:“不妨事,我躺久了也难受得慌。”

肖涟从一旁小床上抽了枕头垫在李叔身后,扶他坐起倚着枕头。

做这一切时,他不露声色地将一个什么东西压在枕头下,小心注意着没让李叔看见。

“叔,我今日收获不小,又来蹭你的灶做鱼汤啦。”

李叔摆摆手:“你又乱花钱,这种大小的鱼怎不一起卖了?”

“我嘴馋,叔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肖涟笑着打哈哈,随后也没多说,拎起那桶剩下的小鱼,就走到屋外,开始处理起来。

作为一个船夫,肖涟做惯了这个。

鱼很快处理好。他用清水淋净鱼后,把鱼剁成块,准备下锅做鱼汤。

翠翠就在一旁看着,偶尔递个东西什么的,打个下手。

在他做鱼汤时,李叔跟他说话:“还是你会烧饭,翠翠这丫头,每次都烧得屋里烟熏火燎。将来哪个丫头要能嫁你,可真享福。”

肖涟头也不抬,回道:“叔又开玩笑,我这情况哪好叫姑娘跟着我受罪?”

“什么叫跟你就受罪?要不是翠翠太小,我还想将她许你哩。你总推脱这事。你爷走时,叫我好好看着你。我可一直c,ao心着你的婚事。你一人住船上,冷灶冷被窝,可得早定下来,找个媳妇好好照顾你。咳咳。”

肖涟推道:“叔你咳得厉害,就少说点。我现在就想好好赚钱,早些还钱。别的有机会再说。”

肖涟心里发苦,白老大断言他还有两年好活,他怎好平白糟蹋人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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