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桥镇上,他曾让亓衡之去天机阁买姻缘线。那根姻缘线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他当时未曾多心,没想到,竟是被小徒弟拿走,用在了他的身上……
顾拥雪松开宋沉轩的手,道:“胡闹!”
宋沉轩本来微红的脸登时变白,垂下了头颅。
顾拥雪道:“百晓生那儿的姻缘线不是摆着好看的,你乱绑乱系,会被迷了心窍!”
宋沉轩低声道:“弟子没想过那么多。”
顾拥雪似欲斥责,却又把斥责吞了下去:宋沉轩一向乖巧,纵对他起意,到底也是少年迷思。
“……你年岁还小,一时情迷也是正常的。”顾拥雪皱眉道,“不要胡思乱想,等你以后长大了,便不会再多心了。”
宋沉轩抬头,一双清眸中说不出的深邃:“师兄只比我大了两岁。”
顾拥雪心头一个咯噔,只觉得宋沉轩比他想象中认真得多!如若他这小徒弟真存了这样的心思,他又如何能再教他,行师长之责?
宋沉轩心知火候差不多了:顾拥雪既知他的心意,往后便不会再把他当小孩看待。他若此时再进一步,顾拥雪就怕要把他和亓衡之一块儿打包送给马舟远了。
“师尊,师兄倒了。”
顾拥雪的注意力登时被转移。
亓衡之醉糊涂了,抱着柱子倒在了地上,嘴里喃喃着听不清楚的音节。
顾拥雪正欲把他拖起来,宋沉轩道:“我来吧。”
顾拥雪没说什么,就看着小徒弟上前,把亓衡之拖扶起来半架在肩上。
宋沉轩扶着把亓衡之去了他的房间,走到床边,把人丢到了床上。
亓衡之口里仍在喃喃,唤着顾拥雪的名。
宋沉轩眼睫微垂,揉了揉自己手腕。
“以后,你说不定就要叫他师叔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弯,笑恰似那风拂玉树、月下清泉,真正有七八分清浅,两三分愉悦……
黄昏,橘黄色的光线透过窗子照红了床尾。
亓衡之自床榻上坐起身,头痛欲裂,脑仁似乎都在突突跳动。
他按着自己脑袋龇牙咧嘴了半晌,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喝光了顾拥雪十几年珍藏的佳酿。
昨晚他偷摸潜入蒋府,本是
憋着一口气,想打顾拥雪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女鬼的魂灵飘入蒋府的主卧,他不知怎么想的,就在那屋外站了小半个时辰。
女鬼的生平多数在他脑海,只有赴死一节,被怨气所扭曲。
在她的记忆中,她是因为蒋进陵负心薄幸,接了圣旨而死的。
其实若仔细想想,蒋进陵曾欲寻她一道私奔,说是负心薄幸,倒不如说是为权势所逼,无可奈何。
她终究还是爱他的,怨气净化后,就那么站在床前,痴痴地看着自己的爱郎。
——因怕y-in气对人有损,她连碰也不敢碰他。
亓衡之脑子里混混沌沌,没去找顾拥雪,倒回了长华。
意难平。
不知为何地意难平。
女鬼与蒋进陵未牵姻缘线,可她都能痴情若此。
蒋进陵与吴蓉蓉牵了姻缘线,便连命数都在将他们捆在一起。
为什么他和顾拥雪,偏是不行呢?
亓衡之正自出神,却忽然往窗外看去。
马舟远与江岸柳一前一后,路过他的房间。
亓衡之心中一动,便溜了出去。
顾拥雪房间,顾拥雪本人却不知去了那里。
马舟远推门而入,将叠黄纸放在了窗边的小几上。
他照例在黄纸上压上了块镇纸,防止它们被风吹落。
亓衡之刚贴上窗旁,便听里头的人问道:“师兄,便不再努力了吗?”
马舟远叹道:“你也知道拥雪心软,可一旦下定决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那时他写了式书,他便知他心意已决。只不过,他和亓衡之到底牵着条姻缘线,他们这帮师兄弟还是不死心罢了。
江岸柳涩然道:“不结契,便只有八年了。”过去那八年他们想了多少法子,也不过延顾拥雪的性命至今。这一个八年,他们又有何法可想?
“再不行,便只好再舍老脸,与久招一道闯无妄宗——”
江岸柳惊道:“师兄真想闯无妄宗?!”
“佛骨虽珍贵,哪有我师弟性命尊贵。”马舟远如此好的性子,也不免咬牙,“无妄宗本该救人扶世,四大皆空,听闻昆仑之主亦上无妄宗讨要佛骨,不嗔主持对他还是那一套,不肯相借!”
“他们怎会愿意师兄恢复?”江岸柳坚定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大师兄,算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