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流半晌都没说话,与步染一起在火边默不作声地坐了许久。

远处步家的下人,还在看着两人的身影,心中夸赞一句女才男貌,他们看着养眼又般配,说不定真能走到一起,成就一段良缘。

然而却没人知道,他们刚刚的对话,终于将两人一直试探的暧昧边缘,画上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又过了一会,房流突然站了起来。步染本在静静出神想着事情,被他突然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房流眉头皱了起来:“咱俩光顾着聊天,他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步染反应了一下,也迅速明白了过来:“小哥哥去哪里了?还没回来吗?流流,你快去找找他,一声不吭消失这么久,让人很担心的。”

“这一路太平静了……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房流快速说道,“我们途径北地山脉,这是天山教对你下手的最后机会,他们熟悉地形,现在又是夜晚……不好,我这就去找他。”

步染这边已经开始张罗起来:“小哥哥大晚上的,一个人离开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来人——分出一支十二人队伍,跟着流公子……”

房流拒绝道:“不!我自己一个人去,所有人原地保护你,我去去就来。”

池罔现在,在哪里呢?

此时他在一公里外的山头,在一群躺在地上的人中,他是唯一一个双脚站在地上的。

天山教教众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着了道的。

没等到山风改变风向,也还没到计算的那个时辰,这些提前准备好的毒烟,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放了出来。

那本该毒晕所有步家随行者的烟,却从相反方向扑了来,一时间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风把毒烟吹到了自己人身上,瞬间天山教教众一个个人仰马翻、全军覆没。

砂石提醒道:“诶,这里面有一个人是……”

“装的。”池罔淡然道,话音一落,他就在地上三十多个挺尸的活人中,准确地挑出了那个装晕时手却伸到怀中,偷偷摸摸拿解药的家伙。

池罔一脚踩在他拿药的手腕上,一声脆响后踩碎了他的腕骨,果不其然,听到那人一声惨叫。

池罔用脚尖,像翻烙饼一样把这人翻了过来,他心口绣着一大团金色火焰,正是天山教的图案。

他的计划被池罔搅局,自己又难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已放弃生的希望。

他口中藏着早就备好的毒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真的不幸走到了这一步,他自己一了百了,倒也省得遭受侮辱折磨,再被拷问出教中的机密。

这天山教教众怨毒地看着池罔,正要咬破毒药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后腰猛地一痛后,鼻子以下的脸,居然瞬间失去了知觉!

于是这一口下去角度就偏了,还是没碰着那毒药。

池罔慢悠悠地把自己的腿伸回来,面露嘲讽——想在他面前自尽?真是不把神医当人看。

他踱下山头,对着匆匆赶来的房流一颔首:“你来的可真慢。”

房流看着山头倒了一地的天山教教徒,脸色顿时大变,再一转头看看一脸风轻云淡的池罔,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池罔神色平淡地冲他摆了摆手,自己跃上另一座山头,很快就消失在了房流的视野中。

砂石问:“池罔,你去哪?”

“找个清净地方,看看月亮。”

池罔到了另一座山头,跃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躺在上面,正如他自己所说——看月亮。

远处的房流叫来了步家人,一起过来处理那些天山教中人。池罔知道那边在发生什么事,然而有房流和步染处理,他一点也不用费神分心。

“砂石,来聊聊天吧。”

脑海中的砂石没有出声,他在等着池罔开口。

“几天前在雁城的那道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池罔表情比往日严肃,用以掩饰自己淡淡的尴尬,“我们未来可能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朝夕相伴,所以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不要去相信那些……天马行空的话本。”

池罔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那天和你说的话,并不是在撒谎。但若说我与北熙有任何君臣之外的关系……”

他轻轻苦笑一下:“大概是因为……我是他的守墓人吧。”

砂石的声音,有明显的怔愣:“守墓人?”

“嗯。”池罔明显不想多说,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但是对于池罔,砂石仍然有很多疑问:“我倒是觉得,以你的身份地位、容貌才能,当年即使是沐北熙看上了你,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啊。你与他朝夕相处,他真的对你没有丝毫动心?”

池罔枕着自己的手,看着天上圆月:“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他,沐北熙……他这个人有太多自己的秘密。”

砂石也静了一会,才小声的说:“那你这辈子,就没一个真的想在一起度过一生的人吗?”

他答得漫不经心:“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暂时没这个想法。再说别人的一生,可能只是我漫长生命中的一瞬……我若是做出这样的承诺,让另一个人看着我十年、二十年容貌不改,他就会明白我不会老、也不会死,那他还敢跟我在一起吗?会不会以为我是怪物呢?”

“就算是真的克服了这些,艰难地相守了一生,等另一个人离开后,不是又只剩下了我一个吗?转了一圈回到原点,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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