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罔换了一身纯黑的衣服,便看不出身上水渍,他双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见子安进来,示意他坐下。
子安面前也放着一杯水,他闻了闻,闻出干枣泡开的甜香,见此并不是荤腥之物,便道了声谢,用了起来。
和尚没开口说话,在这样的场面下,似乎说什么都有点难以解释。
但他不说话,池罔却不会让他就这样蒙混过关。
船并没有往岸边驶去,在池罔的授意下,他们在江中打转,保证离江岸远远的。
这盆儿今天不交代清楚,池罔就陪他在船上耗着,敢跳江池罔就敢把他捉回来,跟池罔比谁水性好?真是好笑。
江船破开水波行进,池罔侧耳听着水声,却突然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乌鸦翅膀的声音落在舱外,池罔去开了门,接下了无正门的联络通信。
在这个时候收到房流的来信,多少有点不一样的意味。
池罔没避开子安,从蓝喙乌鸦上取下了信,在手中展开查看。
信上内容十分简短,上面草草写了几句话——他需要池罔亲赴无正门。
在瘟疫后,房流与他的便宜皇姐一路被皇帝召回皇都,却没想到回到南边,就等来了无正门总坛的风雨欲来。
事到如今,他的皇储身份已然无法隐瞒,门中的长老并不认可他这代门主,出乎意料的,他们居然也开始质疑池罔门主令的效用。
无正门的门主,百年来一向以门主令为尊,谁持门主令,谁便是老大。
而这些年里,门主令一直在池罔一个人的手中,不存在所托非人的情况,门主的位置从没换过第二个人。但这些事实却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也不能去证明。
在房流的来信中,他却说无正门第一代门主沐北熙,曾经设过一条命令。如今这条隐藏的限制,被无正门人翻了出来,对他大做文章。
六百年后,持门主令之人若想认领门主身份,需要出示另外一样信物,才可确认门主的尊贵身份。
这事池罔都不知道,沐北熙还留了什么后招?
他这也是第一次听说,难免有些惊讶。
也因此,池罔的门主身份受到了质疑,连带着他庇护的房流,也成了众矢之的。
虽然房流不说,但池罔可以猜出房流那边,他这一个月怕是过的很不容易。
自从他在江北立功受赏,一脚踏进朝廷后,无论是来自朝廷的压力,还是来自无正门内的质疑,他都在竭力弹压。
如今池罔收到房流这样直白的求助,只说明一件事——房流那边可能已经压不住了。
池罔将房流的信扔到烧水壶的碳盆里,那薄薄的信纸被红色的火舌点燃,化为灰烬。
砂石的声音也一同响起,“小池,我刚刚评估了房薰和步染的任务进度,她们要开始对江湖组织的掌控力有些动作了。”
说到这里,砂石奶气的声音变得不甚自信,“我……我给你发个任务可以吗?你看着行,我就这样写了。”
他的宿主和别人不同,砂石得把池罔当爷爷供着,什么事都得商量着来。
池罔不置可否道:“你先说说。”
“根据这段时间的学习分析成果,我的建议是,你要更加积极的,去抢夺属于你的资源和影响力……你这段时间很给力,你看j-i爪子都被你收拾老实了,好长一段时间没作妖了。”
“说重点。”池罔命令果断,“这盆儿一会要说话,我不会一心二用的和你交流了。”
砂石立刻道:“你得帮助房流在无正门站稳脚跟,绝对不能让他被扯下来,也不能让他死。”
“他负责无正门实务,现在又开始进入朝廷崭露头角,他是你的一枚重要棋子,能帮你抢回这个世界里的影响占比率。”砂石兴致勃勃的解说着,“盘子里的糕点就那么一块,你和房流多吃一点,我就肥一点。房薰步染得到的能量变少了,那j-i爪子就蔫了。”
池罔打断道:“那我面前这个盆呢?”
砂石瞬间哑口无言,“他身上没有j-i爪子的活动痕迹啊。而且……而且他似乎一直在围着你转,他就是个普通人吧?他要也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那他这一天天的图啥哦?”
这话说完,砂石自己灵机一动,有了答案,“有图的,可以图你的美色!他刚刚不还在上下其手!”
砂石津津有味的指责道:“ y- in 僧!”
池罔见砂石又开始不正经,就不去搭理他。
面前这和尚一直时不时在看他,目光都不加掩饰。
有点意思。
池罔把乌鸦放飞,回来时,终于主动打破了这难言的沉默,“天山一别,至今已有月余,我一路到这里来,怎么哪里都能见到你。”
他转过头,看着子安道:“你可是追着我来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子安不能说谎,他叹了一声,“是。”
池罔半干的长发地散在脸侧,听到了这个回答,却并不显得意外。
他只是点了点头,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子安怕是自己也说不出来。
修行之人,不得妄动七情六欲。可是见不到池罔,他就会觉得心中空落落了一块,扯得心弦紧绷难捱。手指落在过紧的弦上,再也弹不出曲调。
那不仅仅是因为“庄衍”这份封锁数据的渗透,在获得这样因缘造化的机会,偶然瞥得过去一角后,他便知道了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曾经有一个一无所有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