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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附近就是电子寄存箱,一般来说游客换下来的衣服和其他东西都存在这边。
卓霜用手环开门,先把自己的包拿出来放到一边,再从最深处把江拖出来。
江是最普通的那种,左右两个兜,了声对不起就拉开上面第一道拉链,将手伸进去,打算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江愁的手机。
他记得江愁经常把手机放在这边的夹层里……找到了。想着另一边状况不明的江愁,他心烦意乱得厉害,没注意有什么东西被他一起带了出来。
是一张照片,一张黏在手机壳上的照片。
他从小到大受到的家教是不该随便偷看别人的私人物品,但照片就在他手上,轻轻一撕就从塑胶手机壳撕了下来,露出有颜色的那一面,仿佛是在他面前tuō_guāng了衣服的脱衣舞者,用自己曼妙的身姿诱惑他再多看它一眼。
这就不能怪我了。他本来打算看一眼就给江愁塞回去,他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照片是男女合照,女的有种盛气凌人的漂亮,男的……日光灯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的手指从男人的脸孔上慢慢滑过,恍惚间产生了溺水的人不是江愁而是自己的错觉。
男的有种浪子般的英俊,和那个女人站在一起,金童玉女、一对璧人也莫过如此。然而重点不在这个地方,重点在于他认得这个男人。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他用力地吸气呼气,可氧气就是进不来。他溺水了,他在这平坦宽阔的地面上溺水了,否则无法解释他的眼前为什么阵阵发黑。
他叫了照片上的这男人十几年爸爸,就算死就算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这张脸庞的模样。
似乎和他有心灵
感应一般,头顶的日光灯猛地闪烁了两下,将他的面色映照得格外可怕。
江愁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这个江愁说的“你一定会很生气”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就是那天中午,他陪江愁去影楼修复的两张照片之一。
事后江愁跟他说照片毁了,他看出江愁在说谎,但也仅仅以为是一些不方便和自己说的家事——比起江愁瞒着他什么东西,他更加在意的是隐瞒这件事本身。
仿佛是上苍和他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件事或者说这张照片竟然会和自己有关系。
——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什么呢?
江愁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问题?一个看似荒唐的猜测在他心中缓缓成型,让他在短时间内二度经历了大脑一片空白。
咚咚咚,血不断地往脑子里冲,急促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当他回过神,照片的边缘已经出现了一道崭新的裂痕,正好将卓振宁的身体一分为二。
他松开手,照片飘落在地上。冷静,他必须冷静,江愁还在救护车里等着他回去,他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就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猜测。
江愁的手机没有密码,背景也是系统自带的那种。看到通讯录里加上自己只有五个人,而自己的姓名前加了个a排在第一的时候,他稍微有点吃惊。他一直知道江愁的社交范围狭小,但是从来不知道居然这么小。他找到备注为“妈”的那个联系人,点了下通话键。
“江阿姨您好,我是您儿子的同学卓霜,你儿子跟我在水上乐园玩的时候不小心溺水了,现在我们打算送他去医院,您有空来一趟吗?”在得到肯定答复以后,他轻声说,“我一会把医院地址发给您,您到了打我电话就行。”
江愁说了,这张照片是他外公外婆的遗物,这样的话只能证明卓振宁和照片上的女人曾有一腿,而这个女人可能和他的外公外婆沾亲带故。
除非她和刚才与他通话的那个是同一人,否则他不信。
他绝对不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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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钟头后,他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手里拿着那张破了的照片,对着光仔细端详。
口袋里江愁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缓缓挪开眼前的照片,看向大门的方向。
在他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那个除了年龄和打扮,五官和照片上基本没什么太大变化的女人走到他的面前。
“你是……卓霜同学吗?我是江愁的妈妈,他现在怎么样?”
这个女人头发散乱,身上还穿着商场的制服套装,一看就是从上班的地方急匆匆跑出来的。
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他……”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清了清嗓子,“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带您去看他。”
她就是照片上和年轻的卓振宁搂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他最喜欢江愁的眼睛,在他们初见之时他就记住了这个少年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江愁的眼睛和她几乎一模一样,任何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和江愁有血缘关系。
她是江愁的妈妈,和卓振宁有关系,而江愁刚好比他小一岁,所以江愁就是那个私生子。
无数若隐若现的猜测和直觉变成了他最不愿接受的现实。
为什么这段时间江愁总是会下意识抵触他的靠近,为什么江愁会在他说过那样一席话之后溺水,一切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把江素晴送进病房,他站在门口,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里,慢慢地呼出肺里酸涩的空气。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复
杂的感情。恨,他从懂事起,没有哪一天不恨那个害得他如此不幸的私生子,可即使如此,那些喜欢和爱又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