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们走过这条路是在寒冷的冬天,呼出的气息化作温暖的白色雾气,也叩开了封闭的心扉。
第二次是在半个月前,短暂的仲春里,离开纷扰的尘俗,两颗同样孤独的心缓缓靠近。
第三次就是现在,春日的末梢,他们安静地并肩行走,耳边是自己砰砰的心跳。
“是这栋楼吗?”
卓霜凭着记忆找到了对的地方。
他果然看到了。江愁慢慢地想,那天他一定在原地看了很久自己的背影。
他想说到这里不用送了,他又不是没有腿,可以自己走回去,但是卓霜一直拉着他的手,让他没有办法挣脱。
在他的记忆里,卓霜的手是干燥而温暖的,可今天他感觉到他的掌心微微出汗,手指神经质地微微屈伸。
这个人在紧张。意识到这个,他有一点费解地悄悄看了这个人一眼,得到一个戏谑的微笑,于是再度挪开了视线。
他很疑惑,有什么值得这个人紧张的事情呢?
到了单元楼门口,卓霜还是没有松开手。
“卓哥,我到家了……”他试图提醒卓霜松手。
卓霜像是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反而更加用力地攥着他的手腕。
“江愁。”
江愁竖起耳朵。
卓霜很少这么正经地叫他的名字。他习惯了这个人用懒散地拖腔叫他江小愁,叫他小同学,然后说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正经的卓霜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他停下找钥匙的动作,小声说,“你很好。”
卓霜自嘲地笑了下,“是吗?那我可能要说点让你觉得我不那么好的话了。”
卓霜的态度让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你要说什么?”
或者说有什么能让他改变对这个人的看法?
卓霜凝视着他,目光中有很多他不懂,或者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命名的情愫。
“如果有一个同性对你说,他喜欢你,是很清楚的带**的喜欢,你会觉得他恶心吗?”
他呆在原地。
卓霜没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继续说。
“一月底我偶然遇见了一个男孩子,他头发很黑,皮肤很白,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他被人打得很惨,连站都站不起来,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接受我的帮助。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宁可这样都要拒绝我。这是我第一次在某个人身上受挫。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谁知一个月后,我和他被分到了同一个班。他知道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就是这个人,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听来的,但这会不会代表,他也曾关注过我的事情?”
“我用了一点可能不太光彩的小手段强行和他成为了朋友。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只是觉得他被人欺负的样子有点可怜,想让那个叫周泽正的家伙离他远点。结果他再一次出乎了我的意料。他比我想得还要记仇,还要睚眦必报……我明明只想随便看他一眼,却再也挪不开视线。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姿势从肩并肩变成了面对面。
卓霜的身后就是明亮的路灯,细小的浮尘上下纷飞,也将这个人的发梢映照成浅淡的金色。
“我一直在观察他。他长得很好看却很少有人注意到这点,可能是因为在其他人眼里他性格不太好,太y-in郁封闭,我想,如果他再开朗一点,他肯定会比现在更受欢迎,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觉得庆幸,庆幸只有我发现了这点。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来跟我争抢了。”
“除了这个我还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小细节。他不喜欢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哪怕我们共同的朋友都不可以,除了我,我是唯一的例外。他不抗拒我的靠近,哪怕我得寸进尺他也不会露出厌恶反感的表情,对此我不止一次感到庆幸。”
江愁不敢再听下去,卓霜扳过他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面对面。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作为我自作多情的证据,但这至少能代表他不讨厌我,在你心里我和其他人有那么一点不同。”
卓霜全程用的是“他”,但是江愁知道,他在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他知道的不知道,y-in暗的绮丽的想法,统统展现在自己眼前。
“我说这么多,是因为我很喜欢你。我之前没喜欢过人,但是我很清楚,我喜欢你。没有人能像你一样让我心动。”
他听到他们同样急促的呼吸。
卓霜这一席话不知道酝酿筹划了多久,不留任何余地,残酷地切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在听过这样的告白之后,即使有人想要装聋作哑地回到过去也再不可能了。
“开学的时候,我问你能不能跟我做朋友,现在我打算毁约了。我想问你,能不能做我的男朋友。”
卓霜的话语中透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可能我没有办法向每一个向我表白的人宣布,你看,那位小同学就是我的男朋友,我甚至不能跟大部分人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们还在一起,我就只会有你,不会有其他的任何人。”
没有那么多浮夸的言辞,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卓霜是认真的。
“你可以不用急着,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怎么看待我这个人。”
卓霜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不论你的答复是什么,我能够接受。”
骗人。江愁不合时宜地想,这个人在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