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冷冽, 谢逐流不动声色打量着这帮不速之客, 强迫自己半醉不醉的脑袋快速冷静下来。

那几个男人身量高大, 肌r_ou_遒劲,微微下蹲做出对敌状态时,便散发出不动如山的气魄来。他们面容宽而粗犷, 厚厚的嘴唇裂起干皮,应当是常年面对风沙所致。然而他们的眼神却是平静的,宛如无尽深渊, 默默注视着谢逐流和顾禾。

最可怕的还是他们手上的胡刀。

胡刀刀长七尺,刀背两指宽,重逾百斤,乃草原玄铁所铸。北境人本不善于做铸铁冶铜这些玩意儿, 但是却硬生生打造了这种胡刀出来, 给j-i,ng锐的狼牙军装备上了。

去岁先帝亲征北境打的狼牙军损失惨重,有歌功颂德者上折子吹捧说“此役过后,北境再无胡刀”——然而没想到这才过多久,胡刀便重现江湖,被选来开刃祭刀的正是龙朝皇帝,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谢逐流望着他们, 最终他慢慢把顾禾护在身后:“北境人?你们是狼牙军, 还是刺客?”

那领头的男人一只眼睛似乎不太好使,目光浑浊而木讷;另一只眼睛却锐利而森然, 眼珠暴突,他转动眼珠看过来时, 便让人觉得分外怪异而恐怖。

那男人闻言咧嘴一笑:“你不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谢逐流嗤笑一声:“北境人一向以豪放直爽自居,怎么寻个仇还藏藏掖掖的,一副y-in险小人的行径?”

这不过是惯常对敌的话,然而周围几人反应却格外激烈,看起来是戳中了痛脚:“论y-in险,谁比得过你们龙朝!”

“胡说八道。”谢逐流淡定道,“我龙朝天朝上国,仁德威武,尔等小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思皈依正道,反而血口喷人,真是可笑!”

“仁德威武?扯/淡!”那领头之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远的不说,龙武帝当年屠戮大理之事还历历在目,你们以为篡改了史书,就没人记得了吗!”

谢逐流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北境人不是向来茹毛饮血、勇猛无情的吗?怎么似乎对南边的大理很是同情啊?”他微微眯起眼睛,“难不成大理欠了你们钱,如今还不上了,才这样顿足愤慨?”

男人被噎了一下,差点要开口跟谢逐流百般争论大理和北境的外交关系,却很快回过神来:“北境与大理如何,与你有何相干!”

他居然从谢逐流的思路里脱身了出来,没有被他带偏,反唇相讥道:“顾成林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可知什么叫天道好轮回?”他不怀好意地笑着,用刀尖指了指顾禾,“顾成林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可惜生的儿子全然不像他,倒是柔弱地像个娘们儿!如今这小皇帝算是撞在我们手里,我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把尊贵的皇帝吓哭了可就不好了!”

他说着,众人都哄笑起来。顾禾抿着嘴唇正要说话,却见谢逐流冷下脸来:“有我在,你们奈何不了他。”

男人闻言居然点点头,认同道:“放在平时,这倒也没错,你毕竟是那个妖道的徒弟——”然后话锋一转,“可惜如今却并非往常了!”

说着他一挥手,离顾谢二人最近的那男人便欺身上来,刀锋在月光下亮的刺眼,顾禾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刀锋却被谢逐流单手挡住了,他手上拿着个长得奇奇怪怪的兵器,低笑一声:“真要动武?你可想清楚了?你难道真以为皇帝出宫,身边会一个人都不带?”

男人咬着牙冷冷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准备许久才等来今日机会,我势在必得!你有本事就叫人来,少废话!”

他说着,周围人也拔出刀来——胡刀以沉重势大著称,甚至可以在两骑冲锋对敌时一刀斩断马首,此时这蛮横凶恶的杀器便在夜色下闪着幽幽的冷光。谢逐流看他们行动间井然有素,配合的天衣无缝,一时有些心惊——

这不是刀阵吗?

刀阵这玩意本是江湖人士的剑阵演变而来,中原刀阵最厉害的便是燕山千刀山庄。当年先帝年轻时曾亲谒千刀山庄,想要求一个刀阵用于军中,然而却被拒绝了。

那么北境什么时候学会了刀阵?是自创,还是中原武林泄露了秘籍?

谢逐流脑海中飞快闪过种种疑窦,尚来不及深想,便听见北境人齐声大喝,只见胡刀破空挥斩,从四面八方封住二人退路,咆哮着直斩顾禾的头颅!

谢逐流身形变幻,猛地揽过顾禾的腰闪到一边,手上用力捏出噼啪一声响,听起来是捏碎了什么。他出手如电,顾禾只看到几道幻影闪过,打在几人刀锋上,那厚而沉重的刀背便发出长长的嗡鸣声,如寺院重钟齐鸣,震得人耳膜生疼。

谢逐流也不跟他们多纠缠,找了个机会便拉着顾禾要往天香楼飞奔,而顾禾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步伐,一面跑还一面有空想着些有的没的:

这些北境人长得如此醒目,到底是怎么混进玉京城来的?又是怎么知道他在哪的?

没想到谢逐流武功居然这么高?那人说毕竟他是什么妖道的徒弟,听起来三清在他们那挺知名的样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谢逐流不是喝醉了吗!喝醉了武功还这么高?果然是装醉的吧!

还有他手上那个吊打北境胡刀的武器!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你这不是刘全的那什么鸳鸯莲花灯吗?”顾禾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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