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一)
院子里静悄悄的,这条路我走过很多遍:和离在一起的时候,许多次都这样踏着脚下的石板,在斑驳的草叶上摩挲出声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的月亮似乎比平常任何时候来得都要大而明亮,当空铺撒朦胧光斑,为深夜的钱家后院,镀上一层模糊的色彩。
“……”尽量地放轻了脚步,从没有在深夜的时候独自来过这里。
离开房间的时候,离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影子被烛火拉得很长,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微闭,似乎随时都会醒来,我盯着他长长的、铺散在床铺的头发,从来都是在身后强大到让人咋舌的离,居然也会有这样让人觉得脆弱的时刻,轻轻地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呢喃细语,“离,等我回来哦,有了桐木,你一定很快就会好的……”
这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仿佛有一股优雅而坚定的直觉,始终吸引着我想着种植桐木的小小院落而去,那里,即使在早春的料峭风中也能够绽放出热度的桐木,我势在必得。
花园里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当我嗅到桐木在空气里散发出的恣意清甜的时候,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有这么好;现在已经顾不得钱家小姐的想法,既然是用来救命的药草,即使不被允许,就算是抢来,我也要为离夺到手。
手指触碰到桐木温润的花瓣,传递而来的丝丝暖意,让我终究定下了心神。
收力,轻捻,花终于轻微地“咔”一下断裂,我小心翼翼地一手执花一手护住春天的风,桐木即使经脉断裂,在手中的余温仍旧淡淡不愿散去,转过身。
“谁……”
眼睛大大地睁开,似乎用尽了力气地想要探寻天上月亮的光辉,而让她的眼眶之中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眼白,脖颈向右拐成奇怪的姿势,披散的头发随着绫罗纱衣在风中飘舞成奇怪角度,她明明不在看我。
但是对着我方向的脸颊上那抹幽深笑容,却叫我猛地觉得不寒而栗。
声音节奏怪异,嘎吱嘎吱地断断续续,被风送到我耳边,
“谁……允许你动了我的桐……木……?”
“……”
我不说话,手里更加地用力捏住了余温尚存的植株。
“……还给我……”钱家小姐白皙的小巧脸庞在夜晚看起来,一点没有让人愉悦的美感,她一步、一步,每一下的腿骨都拐成怪异姿势,向着我的方向靠近。
我深深地吸气,努力将心中漫起的烦杂恐惧强压下去,看着她慢慢地将朝着天上月亮的脸沿着某种怪异节奏放回正位,最后,才是那双只余眼白的眼眸,每一下旋转似乎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怪异节奏感,朝着我。
移动。
“还……
给……
我——!!!!!!!!!!!!”
凄厉的吼声和着瞬间激发的冲力,劲烈的风挂着我的耳朵生疼,本能地一矮身,利刀一般错过我耳边的指甲,生生削去几缕发丝,脸颊上细嫩的皮肤被这掌风伤得刺痛;一手牢牢握紧手里的桐木,只余一手于她周旋,刚才那一下冲力仿佛只是预先招呼的把戏,然后潮水般流畅干脆的打斗冲击向我,无力招架,我只能凭借身体的本能左躲右闪,每一招都在危险的边缘躲过,几次想要伸手探入衣内拿出备着的毒物,无奈钱家小姐不知道哪来的这些功夫,竟是招招都逼得我死紧,无论如何都无法空余一手探药对敌。
“钱小姐!”
又闪过对着面们而来的凌厉一脚,我狼狈地侧身,担心地瞥了眼手中的桐木是否安然无恙,“钱小姐!我这桐木是为了救人,你何必……!”又是一下朝着腹部而来的手刀,若是没有躲过,恐怕该是打得我吐血的一招,我忙后撤一步,对着仿佛对外界置若罔闻的钱小姐大吼:
“你何必如此……!!!”
话还未说完,钱家小姐又是当空一掌劈过来,暮兮兮的身体最熟悉的莫过于在快速如同舞蹈一般的动作之下使毒用毒,何时经历过这样真枪实刀的近战?身体发出的讯号,我若是快速右侧,该是能够再险险避开这一掌最大的着力点。
……但要是这样,左手紧紧握牢的那枝桐木,便要在她手下被打散成花泥。
怎么办。
时间本不允许我思考,我一咬牙——最多也就是被打上一掌,大不了痛个几天,可是离不能等!!!!
生生地弯腰护住左手牢牢握住的桐木,来不及躲过的后背整个袒露在钱家小姐的面前,我只觉耳边劲风刮过,背上猛地一下重击……
“咔哒。”
几乎已经听到自己背后骨头发出抗议的轻响,连尖叫都嫌耗费力气,我只能蜷着身体,闷哼一声,随即被这股大得惊人的力量击打得滑出好远,连低头看一眼手中桐木的时间都没有,背后的疼痛就如同爆炸般滚滚袭来,瞬间吞没我的意志,前重压般闷痛,一口甜腥泛上来——
他喵的!!!……
我的预测是“大不了痛个几天”好不好,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痛!!!!
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一声响,什么冷风什么月亮什么钱小姐诡异的表情奇快的身手,现在占领我全世界的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疼痛牢牢捆缚着整个脊背,余光瞥到钱家小姐踱着缓慢的步子一点点接近,高高扬起手,目光反着银色月光,看起来宛如暗夜派遣而来的使者,主导着死亡、恐惧的使者。
“我说过吧……”她脸上此刻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