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他思量再三,到底没了别的招数,想到白日幕僚们商议出的法子,他咬了咬牙猛然起身大步出了书房,径直往内宅而去。
一个时辰后,武安侯府的柳姨娘穿戴一新由两个丫鬟簇拥着径直往侯府内宅的西北角而去。她穿过一条荒僻的巷子却见两个套院之后竟还隐藏着一个偏僻幽深的小院,小院的木门早已掉漆,在月影下显得斑斑驳驳,又夹在深巷之中,在这冷夜中更是有股凄清之色。
柳姨娘瞧着那门好不自得的笑了笑,这才冲身后丫鬟摆了摆手,丫鬟上前敲了门,片刻便有一个睡眼惺忪的婆子开了门,一见门外站得是柳姨娘忙开了门,一扫睡意,神抖擞地福了福身,道:“老奴见过柳姨娘,这大冷天的姨娘金尊玉贵怎到了这里?姨娘快请进,莫在门口吃风。”
婆子说着忙让开道,柳姨娘扶着丫头的手进了院,眼见不大的院落中满是荒草,四下还有股怪味,不由用帕子挥了挥,这才道:“不必忙了,我奉侯爷的命来见夫人的。打前儿带路吧,侯爷还等着回话呢。”
婆子闻言忙躬身应了是,带着柳姨娘上了台阶,推开西厢的门,一行人进了屋,只见屋中摆设极为简单,只中间放置着一张已有裂纹的红木八仙桌,放着两个绣墩,一张添漆床安置在墙边,桃红色的帐幔满是污垢,早已瞧不清原来的颜色。
那床上躺着一人,形容枯槁,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瞪着眼睛看来,见到来人竟是柳姨娘,她神情有一瞬间的厉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又躺了回去。
柳姨娘的丫鬟忙拿帕子扫了扫绣墩上的尘土,这才扶着柳姨娘坐下,柳姨娘挥了挥手,待丫鬟们都下去,她才瞧着屋中景致,冷声道:“夫人没想到会有这一日吧,当年我那可怜的姐姐便是在这个屋中,被夫人强行灌了一碗打胎药,生下一个怪胎,被老夫人下令生生缢死的,夫人如今住在姐姐生前的院子中,难道夜里睡觉便不曾瞧见我那可怜的姐姐?!”
万氏闻言卧在床上的身体分明一抖,柳姨娘已是轻笑着道:“姐姐她死的那么惨,我好几回夜里都梦到姐姐,她说她和她那孩儿死的冤,怨气太重,无法轮回便做了孤魂野鬼,只等着找机会寻夫人讨个公道……呵呵……姐姐还说夫人一定会得报应的,我原还不信,如今瞧着夫人这样,果真是因果轮回,想必姐姐她在间瞧见夫人这般下场,也该散了怨气,轮回重生了。”
柳姨娘的姐姐柳莲蓉原也是谢增明的小妾,府中称其蓉姨娘,这蓉姨娘因长相美艳又惯会唱念做打的功夫,故而极为得宠,没进府几个月便有了身孕,彼时万氏还没生养谢少文,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庶长子先来到这个世上,故而便处心积虑地在蓉姨娘的汤药中加了些料。
这料不会令蓉姨娘落胎,可常期服用却会致使她腹中胎儿畸形发育,待得蓉姨娘有孕六个月时,刚巧谢增明的父亲先武安侯病重,万氏便请了道姑,只说蓉姨娘腹中孩子克了老侯爷,老夫人最迷这个,又被万氏整日的撺掇,没多久见老侯爷病情沉疴,便听了万氏的话,相信只要打掉蓉姨娘腹中胎儿,老侯爷的病便会好转的鬼话。
蓉姨娘便是这样被打掉孩子的,那六个月的男胎落地果便是个怪胎,引得老夫人大惊,当夜便缢死了蓉姨娘,可最后老侯爷的病也未能好转,紧跟着便去了。
蓉姨娘母子一夜之间惨死,蓉姨娘生下怪胎一事府上不少老人都知晓,故而这院子便也荒芜了起来,此后都无人敢靠近。
这位柳姨娘乃是蓉姨娘的亲妹妹,原便是入府为其姐报仇的。谢增明当年和蓉姨娘情浓之时,蓉姨娘被万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除掉,谢增明虽恐惧蓉姨娘妖孽附体,可到底心底还念着蓉姨娘的百般妖娆,柳姨娘靠着谢增明那点子旧情进了府,这些年没少给万氏添堵。
万氏如今落难,柳姨娘也没少吹枕边风,起码万氏被关在如今这所院子便是柳姨娘的功劳。万氏在这院子中夜夜不得安宁,又怎能不形容槁枯,只欲求死?!
如今万氏被柳姨娘刺激,吓得浑身发抖缩成一团,偏柳姨娘不愿放过她,竟是站起身来行至床前,一把抓住万氏的双手,凑近她盯着她,道:“夫人,我死的好冤啊,好冤啊……”
万氏瞧着柳姨娘酷似蓉姨娘的一张脸,直吓得双唇发青,摇着头发出一声声怪叫,柳姨娘这才松开手站在床前咯咯的笑。
万氏惊吓过后,这才发疯似地拿了床上的杯子枕头等物往柳姨娘身上砸,双眼怨毒地瞪着柳姨娘呜呜地发出一声声似质问似威吓的声音。
柳姨娘瞧着这样的万氏,想到武安侯的吩咐,一时间倒失去了再折磨她的兴致,只又施施然地坐回到八仙桌旁,笑盈盈地瞧着万氏,眼睛中便出现了悲悯之色,道:“夫人也莫发火,我可不是来取笑夫人的,实是受了侯爷所托,这才来寻夫人。夫人瞧这是什么?”
柳姨娘说话间自怀中出一张纸来,缓缓地展开,万氏一听是武安侯叫柳姨娘来的,当即便僵在了床上,她瞪着眼睛瞧着柳姨娘将那纸张展开,待瞧清楚上头的休字,却是半点意外之色都没有,反倒尖声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日从廖府回来,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武安侯会做的这般绝,到最后竟然也不愿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