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青衫下微微凸起的下腹,他与慕寂年不同,这是他最大的牵绊,也是他最大的不舍。
他不知道身旁一直说着话的月赎命是什么时候 离开的,他也不知那位在前楼待客的白衣公子千年是何时来到他的身旁的,他听见他说:“主子走了,从此再也不会有‘疏狂一醉’了!”
他看着他站进仍旧飘着雨的舞池里,“疏狂一醉”的白衣公子们从回廊的两侧一个接一个的步入这个“舞池”,在微白的苍旻下,他看着他么同时起舞,那是《秦殇》,悼念亡者、诉情离别的曲子,他们的主子走了,他们也该走了。
他们白衣胜雪如同缟素,水袖同挥如同白绫,足踝上都系上了银铃,收步、回身、旋体、舞袖,每一步带出一个音符,奏成一曲凄婉乐章,突然,曲终人离散,他们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隐没在回廊中,没有声息。
明如月合上眼再睁开,然后合上眼,然后再睁开,他反复的重复着这个无论谁一日都会做无数遍的动作。他想,或许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梦魇,也许某次当他睁眼的时候,他仍在那个满眼草药的药谷里,没有楚潇、没有孩子、没有慕寂年的死……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可怕的梦魇,可他错了,这即便是一场梦魇,也将是困顿他一生,永远无法逃脱的梦!
他再次合上眼,却迟迟没有睁开,他怕,怕睁开后仍是这场景,他听见耳旁月赎命的声音说:“三日后……”三日后?他听不见下面的内容。
三日后……
清涟花了三日的时间替慕寂年梳洗,替他在苍白的脸上施了粉黛,为他的薄唇点绛,他为他挑选最美的舞衣,是最适合他的白衣,他为他束发,一支蓝田白玉的簪子簪起了绸缎似的长发,宛如天人。
他仍是美的惊心动魄,紧闭地双眸,羽睫在脸庞上投下两道浅影,美如画中仙人。
他体内的蛊虫令他的身体保持着身前的柔软,甚至让人错觉他一直活着,他只是累了,只是睡着了……
在后院那只剩孤枝地落花桃树下,清涟翻开被雨水淋得松软的土地,从树根旁抱出两坛桃花酿,这是慕寂年为楚潇备下的,当年是他亲手埋下去,想着有朝一日能亲手取出来,亲手为他斟一杯他亲手酿的酒,现在这些,都不可能了!
清涟抱着两坛酒走到楚潇面前,递出去,楚潇伸手去接,他忽然松手,毫不吝啬的摔碎它,摔碎了他主子的棋盘,摔碎了那份小小地心愿,酒香弥漫在四周,馝馞地令人窒息,他轻声的说:“这是主子为你准备的。”他那原本如春风洗水一般的声线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沙哑刺耳,每一次开口都是无尽地悲怆与痛楚。
楚潇半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保持着那个预备接过酒坛的动作,怔怔的看着清涟,他这是在做什么?连慕寂年最初的夙愿他与忍心打碎?和那两坛酒一道岁的是清涟的两行清泪,和着桃花酿一道散落了一世的繁华,他勾起唇角,露出一贯的笑容,和煦的如同春风,他笑着,笑着,忽然神色黯然,他低声道:“主子走了,千年他们都走了,楚公子,你也该走了!这次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中原从此——再无‘疏狂一醉’!”
他话音既落,满院的伤悲如风袭来,主子在时,他替主子盼着楚公子来,时时盼着,日日盼着,年年盼着,盼到最后,主子走了。他却要自作主张的赶他走,主子可会怪他?呵……怪他便怪他好了,总好过让他在此惹得主子牵绊,主子为他悲伤了一生,最后的最后他必须替主子斩断这羁绊!他日,哪怕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也必要向主子当面谢罪。
楚潇错愕的看着他,摇摇头。
清涟后退一步,膝下一屈,七尺男儿在他的面前缓缓跪下,他仰首看着这个令主子倾尽所有去守望的男人,悲楚的唤道:“楚公子,就当清涟求你了,离开这里吧!离开‘疏狂一醉’,离开主子,从此再也不要回来的!”他声泪俱下,落在楚潇眼中,成就了莫大的讽刺。
曾经他会用他的千娇百媚央求他在‘疏狂一醉’多留片刻,那时楚潇不知道他是为他的主子而求,曾经他会凭他的巧舌如簧留他和他的主子独处,那时楚潇不知道他只是太了解慕寂年的心思,曾经他会用他春风洗水般的声线唤着他,求他抱抱他的主子,那时楚潇不知道那时他主子的心愿。现在,他含泪引膝向他跪下,楚潇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到底还是为了他的主子吧!
慕寂年在滨海岛上说的话在他的耳畔回响,他说他不会跟他走,他说他不会回去,而他用命威胁,换来的却只是一句冰冷的尸体,清涟,他此时所做的不正是慕寂年的意思吗?
“楚公子!”他嘶哑的唤他,唤醒了陷入一片迷茫的他,“离开这里吧,你既然从未想过要留下,现在就没必要留下,主子不需要你的怜悯,你又何必为了可怜主子留这一时半刻?楚公子你从来不该出现在主子面前的,从来不该的,不该……”
“我走!”楚潇终于开口打断他的话,后退两步倚着雕栏,“你别说了,我走!清涟,我走,从此往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他顿住了,上前搀起他,哑声乞求,“我只看他一眼,就离开,只看他最后一眼!”
清涟微微颔首,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