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是很生气。
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低声叹息。
虽然她知道,李舒白肯定不会因此而放弃对她的允诺,但她却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他不开心。
因为……
她想着他对她说过的话,他说,小鱼的记忆只有七弹指,无论你对它好,或是对它不好,七个弹指之后,它都会遗忘你对它所做的事情。
可,她不是七弹指就忘却了别人的小鱼。
她想,自己那个时候应该要对李舒白说,她不是鱼,哪怕七个月,七年,七十年也忘记不了那些刻骨铭心的人。
她想着,将自己的手指送到口中,用力咬下。
“阿伽什涅,最喜人血。我听说夔王也养了这样一条小鱼,杨公公可将这个诀窍,告诉夔王。”
在太极宫中,那个男人——王宗实,曾经这样对她说。
手指噬破,一滴殷红的血立即涌出,滴入她脚下的水中。
天色已经暗了,天边是深浓的紫色,她在最后一丝微光中,徒劳地准备引诱那条小鱼回归。
鲜血滴在水中,蔓延四散,化为无形。
她等了一会儿,见水面毫无动静,便又捏住自己咬破的那个伤口,挤出两滴血来,坠落于水面。
殷红的颜色融化于粼粼水面之上,微小的涟漪化为无形。
“你在干什么?”身后有清澈而冰凉的声音传来。
她没有回头看李舒白,只低头注视着水面,低声说:“我想看看小鱼是不是还在这附近。”
“就算它还在这水下,难道闻到了你鲜血的气息,它就会出来吗?”李舒白冷冷问。
她顾不上回答,因为她在暗淡的天色之中,看到那条小鱼从一枝荷根后绕出来,试探着向她这边缓缓游来了。
它果然还躲在这旁边。
黄梓瑕将自己的手,轻缓地探进水中,伤口的血变成了一条轻细的丝线,在水中荡漾了一下,湮灭为无形。
而那条小鱼则仿佛被那条无形的丝线勾住,向着她的手游了过去。
她将自己的手缓缓向上移动,然后在即将出水的时候,猛然合拢,将那条小鱼重新兜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她欣喜地捧着小鱼转身看他,叫他:“快拿个东西过来,接住它。”
在最后一丝残余的天光中,她脸上的笑容太过夺目,让李舒白一时恍惚。
他默然拿过那个青铜爵,让她将小鱼放了进去。
她举着尚且s-hi漉漉的手,低头看了小鱼一眼。在青绿色的古朴爵腹之中,它一开始还上下乱窜,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优哉游哉,熟悉起这个陌生的环境来。
她的手指悬在水面上,逗了逗小鱼,对它说:“好险啊,差点就让你逃走了。”
“你怎么知道它喜欢血的气息?”李舒白凝视着她微笑的侧面,声音低沉。
黄梓瑕抬起头,认真地说:“王公公告诉我的,王宗实。”
李舒白不自觉皱眉,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在太极宫,我遇见过他两次。在同昌公主去世的那一天,我的手上沾染了她的鲜血,王公公将我的手按在他的鱼缸里,马上就被小鱼舔掉了……”她说着,依然还是无法排遣那种毛骨悚然的恶心感,感觉自己身上起了一层j-i皮疙瘩。
李舒白默然许久,将那个青铜爵拿过来,静静凝视着里面这条小鱼,说:“这条鱼,我养了十年。”
黄梓瑕微有愕然,问:“十年?”
十年了才这么一点点大,而且,居然还没有死。
“是,十年。在父皇驾崩的那一日,你猜我从哪里找到了它?”李舒白抬眼望向她,眼神中意味深长,“在父皇咳出来的血中,它居然,还活着,在鲜血中蠕蠕而动。我当时手中正端着一碗凉水,用棉布蘸着给父皇润嘴唇——却没想到,年幼的昭王抓起血中的那条小鱼,丢在了我的碗中。”
他说着,目光渐转虚无,仿佛透过了十年时间,看向当时年少失怙的自己。
“我将那碗水放在了窗台上,直到父皇去世之后,皇上登基,我即将离开大明宫时,才想起那条鱼。我去父皇的寝宫中看那个窗台,却发现它安然无恙,依然在那个碗中游来游去,茫然而悠闲。人世间发生的一切与它没有任何关系,即使天地塌陷了,它只需要浅浅的一碗水,就能照常活下去。”
李舒白将青铜爵微微倾过来一点,铜锈映得一汪水尽成碧绿色,而鲜红色的小鱼在水中,显得异常鲜明夺目。
“我带着它出了宫,到了自己的王府。十年,我从夔王到通王再到夔王,从无知的少年一路走到现在,却没想到,陪伴在我身边最久的,竟然会是这一条小鱼。”他默然望着水中的小鱼,七个弹指就能忘却一切的生物,活得这么轻松开心。
无知无觉,所以也无忧无虑。
黄梓瑕与他一起看着水中的小鱼,低声说:“我听说……先皇是误服丹药,不久驾崩的。”
“是。”一直冷淡地对待身边一切的李舒白,此时终于轻轻叹了一声,他抬头看着她,那双眼睛极幽深又极暗沉,“为什么父皇大去之时,会呕出这条鱼?这个谜团,纠缠了我十年。就像那张不可能出现的符咒一样,让我费尽所有心思也无从猜测,日日夜夜不得安生。而现在……忽然又出现了那幅父皇的绝笔,三团无法解释的墨迹涂鸦。”
黄梓瑕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伤痕,轻声说:“王宗实的身边,也有阿伽什涅。”
“他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