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云破花弄影
欲语双钩燕子梁,
春风隔岸绿泠洲。
悠悠篱上草,花家寨里的孩子们像雨后春笋般茁长成长起来。
美人爹爹在我六岁的时候终于正式给我取名叫不语——花不语,可能是他希望我少说话多做事,也可能是怕我这张嘴终有一天把花家寨里的老老少少统统气疯。村长家的两个小丫头出落得如清水芙蓉,娇艳无双,就连隔壁家的鼻涕虫铁牛也终于向着正常人类的容貌发展开来。
因为女儿生得美,村长在两个娃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就特地跑来拜托爹给取两个好听的名字。爹看了襁褓中的姐妹俩,想了想说,干脆就叫飞雪和弄影。村长满心欢喜地颠回家,他家两个宝贝从此有了人人称羡的好名字——花飞雪、花弄影。
那之后,牵着黄牛的鼻涕虫提着满篮子野果找上门,希望爹也给他起个好听又响亮的名字。爹着他的冲天辫说,叫铁牛不是很好?他摇头不肯依,惹得娘又伸出韵白的水袖要给他眼泪。屋外的梧桐树苍翠浓郁,将灼烈的日华挡去大半,我坐在树下随手玩着竹蟋蟀,冷冷开口。
——干脆就叫天牛吧。
傻小子转过头,偷偷从窗棱格上看向我。爹的半条眉毛挑了老高,娘的水袖掩去浅笑。
——你总是牵着黄牛走来走去,叫天牛不是很好?天上有一条银河,河岸边就有一只神仙牛,又老实又威武。
鼻涕虫显然是有些动心了,看着爹,满眼期盼。爹蹲下身着他的额发说。
——铁牛是很好的名字,刚硬如铁,你的爹娘定是希望铁牛将来成为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傻小子的眼中绽放出无限崇拜的光芒,直把爹当做了神般看待。娘几步躲进里屋,悄没声息地笑了个够。
我的唇角扯出个冷笑,爹爹连敷衍人都这么清风不着痕。可怜的铁牛还真以为自己得了多大的便宜,这楞头青啊…
没再理会,我专心地玩着手里的竹蟋蟀,一一青竹丝穿梭如织,将蟋蟀摊在掌心上,真如是活了一般。
花家寨从上数到下,我最讨厌的人就是那对[姐妹花],姐姐粉雕玉琢,妹妹晶莹剔透,俏生生的一双璧人。每次看到她们,我都忍不住厌恶地皱皱眉,爹敲着我的脑袋说,娃的心眼恁得小,娘了然地看看我又看看小姐妹,轻颦含笑。
爹哪里懂得,其实娃的世界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从出身家境到相貌穿着,哪样不是可攀可比的?那二花确实是比旁人更漂亮些,因为漂亮甜美,就更讨大人的欢心,小小年纪练就满腹心计,惹人嫌得很。
赛花会的时节,漫天花雨,悠竹绿水,娘为我换上套月白绫子裙,五色彩线滚绣了团花的缎带高束腰间,月白裙流云坠角,几点鹅黄新枝堆叠其上,乍一看煞是素白淡雅。
我的满头青丝已经长及腰,只用素白丝带轻轻在脑后挽了个髻,斜着只飞鸟玳瑁,鸟首前探,双翅横展,做工很是细。一条镶珠盘翠的银璎珞戴在颈间,娘亲在我额前的朱砂上描画了朵五瓣梅花妆,衬得人更显超逸。
临水而照,人宛然如出落轻尘的凌波飞天,只怕托着纱绫便可驭天而去。美人爹爹终于感慨万千地说吾家有女初长成,恐怕清闲日子没得过了,娘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浅笑着,时不时为我拂下鬓角的发丝。
我也陶醉在自己的“绝代风华”下,忍不住做起小女儿心态,沾沾自喜了半天。可等到爹爹的牛车停了脚,我跳下车看到赛花会的场面时,方知道自己不过是自视过高了些。赛花会里随便放眼一看就是整片的美女如林,不仅花家寨的老老少少三姑六婆们全到齐了,就连附近十里八乡的美女们也都花枝招展地赶来参加这三年一度的[群芳大会]。
被我捏在手里玩的藤花干脆扔进了土里,我赶过去解气似的狠狠踏上几脚,又碾了下。女人爱攀比的心看来到什么时候也免不得俗了,我被淹没在万花丛中,素淡得仿佛路边野花。
抱怨地回头看眼娘亲,我原本属意穿了那条镇箱之宝的石榴百幅裙水色飞翎束腰,再配条嫩青披锦,珍珠翠玉挂全身,这样至少站在人群里也不至于太埋没了自己。结果美人爹爹直接一记头壳敲过来批语说我俗不可耐,只得作罢。现下看爹娘本顾不得我,只一味在享受二人世界,我干脆提脚走人自己找乐子去。
分花逐柳,我一路跋涉得好不艰辛,匆匆从赶歌现场走过去,生怕哪只绣球不长眼就抛到我的头上。没走三步,恰巧看到花家二女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满脸沉醉的样子瞩目着赛马场,表情十足的青涩可人。
飞雪的睫毛又长又密,轻轻眨了下,又眨下,如一对宝扇盖在眼上,很惹人爱怜,弄影俏皮地嘟着菱红小嘴,一双翦水眸子晶亮动人。如果我是男人恐怕也要对这二姐妹动心了,可惜我这个“老女人”早没了赏花雅兴。
“两位姐姐在看什么如此入迷,不知小妹可否有幸一观?”我悄悄走过去,出其不意地在她们背后问道。
二花惊得蓦然转身,一时满头满身簪钗环配乱响。
“呀!是不语妹子,我道是谁呢,这么惊乍的。”弄影分明话里有话地损了我一句,不过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决定忽略之。
“不语,你爹娘呢,怎么没看到?”飞雪姐姐一招移花接木,直接想把我打发走。
“爹爹说姐姐们带着我刚好有个照应,就让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