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我们第一次是怎么见面的。”
他们住在纽约市曼哈顿岛东边靠河边的一幢学校公寓大楼里,窗子正面对着东河,河对岸是皇后。波光粼粼的河水静静地淌着,一座巨大的钢铁吊桥从河面上跨过去。桥上行驶着车辆,车灯一串串的像夜明珠一样闪闪发亮。对岸的房屋上和原野里覆盖着晶莹的白雪,雪野上空,一轮皎洁的月亮静静地挂在那里,没有云,只有几点寒星在它周围闪烁。这寒冷的月夜,充满了诗情画意,他们俩都沉浸在回忆之中。真是弹指一挥间,十几年就像这河水一样,飞快地逝去了,再也不复返了,留下的却是一些美好的回忆。
一九七七年,二十岁的唐羽参加了文革后恢复的第一次高考.被录取到武汉大学。但这批新生一直到一九七八年春才入学。两千多人的工厂,只有六人被录取,厂里开了欢送大会。一些老三届的学生,眼含热泪,羡慕异常地围着他们,讲述自己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耽误了的青春年华。
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唐羽在工厂团委书记的陪同下,来到坐落在珞珈山的武汉大学报到。他们在十二路车终点站下车,过六一纪念亭,进入校。这里依山傍水,建筑伟峨,风光异常秀丽。那碧绿的琉璃飞檐在初春翠绿枝条的掩映里,湛蓝如洗的碧空衬托下,恰似蓬莱仙阁飞临。蜿蜒起伏的宽阔大道两旁, 长着参天的巨大梧桐树。唐羽发现在一汪静静的小池旁,居然还残留着几枝艳红的梅花,煞是好看。
顺着路标,他们先来到行政大楼,办好入学手续。然后按照指定地点沿着一个巨大的操场来到老斋舍前,这是一个沿着山坡而立的学生宿舍,分为几个门洞。沿着地字斋门拾级而上,来到宿舍顶端,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站在平台边缘望去,整个校尽收眼底。安顿好后,团委书记和唐羽道别,叮嘱他有空时常回工厂去看看,保持联系。
黄昏时分,吃过晚饭,唐羽拎着开水瓶到楼下去打开水,大家排了很长的队。唐羽前面站着一位小女生,扎两条又黑又粗的短辫子,身穿一件略嫌短的蓝色旧灯芯绒细花上衣,脚穿一双绿色解放鞋。尽管衣着朴素,两眼却大大的,脸颊白里透红,而且老是笑容满面。轮到她打开水了,那灼烫的水蒸汽让她畏缩不前,有点狼狈。
“来。我来帮你。” 唐羽从后面接过热水瓶,将瓶口对准开水龙头,帮小女生冲了满满的一瓶。小女生接过热水瓶,满面害羞,感激地谢了声唐羽,然后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去进了女生宿舍。
过了几天,新生报到结束,系里的吴政治指导员招集新生开会。会在宿舍楼顶上平台举行,这是一个新成立的系,第一次招生,人不多。新生们每个人拿一张学校发的小方凳,大家围着一个圆圈坐下来。唐羽意外地发现那天打开水的女生也在,穿同样的衣着,她也注意到了自己。两人相对一笑。唐羽数了一数,班上一共有二十三个人,年龄参差不齐,有一个甚至满脸络腮胡子,头顶秃成了列宁式样。吴政治指导员先让大家自我介绍一下。除了一人是在校高中生以外,其他人都是从工厂和农村考进来的,有的来之前是公妇联任,工厂车间书记。 唐羽心想,这七七届进校的学生真是典型的工农兵学员。从自我介绍中,唐羽知道那个女孩叫严含,七六届高中毕业生,下农村一年,十八岁,浙江绍兴人。难怪长得这么端正秀气,原来是从西施的故乡来的,唐羽心想,不免冲那女生又笑了一笑。
两人回忆到这里,严含用手在唐羽的肩头捶了两下:“你这人真坏,帮人家打了一次开水,就让人家一辈子来还。”
唐羽也不示弱:“你这人还有没良心,算算看,从那以后给你打过多少次开水,还有到食堂给你打过多少次饭,每次你放暑假回家探亲,都是谁送你上的火车。”
“那都是你欠我的。”严含娇嗔地说。她闪动着眼睛深情地说:“那些日子回记起来多美好啊。”
“也是的,我们两人大学同学四年,来美国又一起读研究生,做博士后,在一个学校工作,不知哪里来的缘分。”唐羽说,“这个圣诞节,是不是请在美国的以前老同学们来聚一聚?”
“好啊,这个意不错,写圣诞卡片时告诉他们就很好。”严含非常赞同,“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忙事业,忙家庭。能有个机会见面,大家述述旧,联络一下感情。好在在美国的同学多半集中在美东地,来我们这里方便。”
严含回过头来,发现圣诞树被装饰得一新。她重新插上电源,彩灯和安琪儿又亮了起来,她来了情绪,把音响打开,调到小音量,对唐羽说:“来,咱们跳一曲舞怎么样?今天我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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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gt;(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