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阁下的遭遇,的确令人扼腕。不知阁下后来又是如何脱身的呢?”
“我被关在牢营中,时睡时醒,茫茫然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就在几日前,秦国大军将要开拨,上面派了一辆囚车,十名甲士,押送我西行去太原的罗网据点。听说那里有个厉害人物,想要知道的事情,没有他问不出的……幸好就在这半路上,我偶然发现了狼群的踪迹,于是趁夜呼唤它们。又是一场血战,总算逃脱囚笼,可是我双腿俱残,无法行动,也多亏它们为我猎食至今。”说到这里,他伸出一只粗厚的手掌,轻抚最近的一只灰狼背部。
“壮士果然好本领。”卫庄收回手,解下腰间的酒囊,凑到那人嘴边;他立即贪婪地喝了几大口。“若不嫌弃,在下有位家丁可为壮士接骨,还请阁下上车一叙。”
“你我素昧平生,先生的恩德,某记下了。”那人点头致谢。此人其实j-i,ng明至极,心知眼前的人救他多半别有所图;然而以他目前的情形,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倒不如先寻个寄身的所在。眼前人衣着富贵,内力深厚,想必不是寻常人物。
“对了,还未问过阁下如何称呼?”卫庄长身站起,做手势令人将他抬起来。伤者苦笑摇头,“某本已无名无姓,如今又成了已死之人,连过去的代称也一并用不上了。先生不妨就唤某为‘狼’罢。”
“狼?”卫庄心念闪转,已有了主意。他掌控欲极强,又喜好有规律的事物,本打算以‘无’字为流沙中的所有高手命名,偏被白凤、赤练破坏了美感;无奈这二人一个顽劣难驯,一个是王族后裔,对他们的自作主张,卫庄也无法计较。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两人一朱一白,恰好对应了四方色;只要再加一青一黑,便可完满。想到此处,顿觉心中舒坦起来。“独字为称,有些怪异。逍遥游有云:‘天之苍,其正色邪?’我为你加上一字,便叫‘苍狼’,可好?”
“多谢恩公赐名。”那人也十分上道,干脆地应承下来。
车队载上这位意外的客人后又走了半日。到傍晚时,前方发现了许多杂乱的马蹄印和车辙痕迹。卫庄命车夫循着痕迹转变方向,走出大约一二里,进入一座荒凉的山谷中:此谷内宽外狭,形似枣核;西风从谷中呼啸穿过,带起飞沙一般的雪。地上凌乱地分布着人、马的尸体,有的是中箭而亡,有的则是死于剑下。尸体被冻得十分僵硬,然而从伤口判断,死去的时间并不太久,也未被野兽啃食过。在靠近岩壁的边缘找到了数辆马车,其中三辆已经翻倒损毁,余下的虽还完好,但车辕已断,拉车的马则不知去向。
见到这般惨象,流沙中人均大感意外。无咎惊道:“莫非有人比我们更早得到郭开的消息,捷足先登?”
赤练道:“又或者,李牧既然已死,郭开已经失去了价值,罗网根本无需接应他们,倒不如杀个干净?”
卫庄却道:“应该不会是罗网下的手。对于郭开这类人,秦王自非真心看重,但此时齐还有后胜,楚还有李园,魏、燕亦不知有多少朝堂人物,皆在罗网彀中;郭开的结局,便如天下秦间的表率。倘若秦王对郭开这等有灭国之功的间人都不能保护,难免他国的间人也会生出异心。”他说着径自走到几辆马车旁边,掀开居中那辆车厢的挂帘,顿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车里倒卧着两具尸体,衣饰皆作赵国贵族打扮;其中一具较为肥胖的已被摘去了头颅。
“这人是……”
卫庄用鲨齿划开无头尸体的外袍内裳,仔细检查了片刻,露出笑容。他下令流沙中拨出八人,分别守住山谷两侧的出口,其余人一半在谷内的尸首上搜索可证身份之物,另一半则彻查几辆翻倒的马车。除了卫庄发现的那辆之外,其他车中并没有尸体;但在车厢座位下的暗格内发现了总共二十口锁住的木箱,木料为罕见的y-in沉木,内藏成色极好的金块、金饼,码放得整整齐齐,估计分量远在万斤以上。
如此巨富,连见惯珍宝的赤练、无咎等人都惊叹不已。赤练嫌恶地瞧了一眼大腹便便的无头男尸,“那么此人想必就是郭开了?究竟是何人抢在流沙之先对他下手?下手之人连藏在车中的金子都没有带走,不知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卫庄微微一笑。“他们?”
赤练听出他的话里别有深意,却也不知该如何发问,只能怔怔地望着卫庄踏出车外,如闲庭漫步一般在死人、死马、散落的舆轮之间走走停停,忽然俯下身去,从一具尸体上拔出一支箭来。“你们看这支箭——有何特别?”
赤练摇头表示看不出。白凤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伸手摸了摸箭尾的鹅翎,“嗯——很新?”
“不错。箭羽是新胶的,但未免也太新了,尾部的翎毛看上去没有丝毫折损。哪怕仅仅用过一次,只要被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