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生早在承云殿外的大榆树上睡着了——哪里有黎湛,哪里就有他。不远处的冬欣殿灯光一灭,那是黎豫和左贵嫔也睡了——左贵嫔近日渐渐有些妊娠反应,甚至闹到半夜也睡不着,可把黎豫急坏了,这不,夜夜都陪着,别的宫里也懒得去做戏了。
彼时还有一个宫里的人没睡,那就是害喜害得比左贵嫔还严重的王后秦绿萝处。又吐了一阵子的秦绿萝靠在引枕上,面色都白了许多分。
雪竹在一边看着那叫一个心疼:“王后老是这么吐着可怎么得了?不是说有些怀孕的吐得不厉害么?怎么到了王后这儿,就好像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似的。”
她紧紧地皱着眉头,雪盏在一边处理秦绿萝吐出的秽物,然那痰盂才又放下,秦绿萝忽然胃里一个翻腾,雪竹赶紧抢过痰盂递到床边,雪盏扶着秦绿萝。然秦绿萝只痛苦得干呕了一阵,什么都没有,却将浑身的力气都快掏空了似的。
她瘫软在引枕上,无神的眼眸盯着前方:“从前总想着跟母后闹,闹她不愿意给我和吕芳的事情,现在才知道母后的良苦用心……当初,她怀着我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秦绿萝近来仿佛又回到当初那个伤春悲秋的秦泱嫡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思绪愁烦,许多时候还会暗自垂泪。
“王后,难过就别说话了……”雪竹紧紧地扭着眉头,轻轻地抚着秦绿萝的后背。这一整夜一整夜地不睡觉,王后的身子可是会垮的呀。
因为这肚子里的孩子,王后有人的地方能不去则不去,近来渐渐地连请安也只是让人坐坐便走了。看这情形,未来渐渐地得免了这请安了,连太后那儿都不得去。
可不去,又会被人怀疑。这肚子渐渐大起来,是个人都会怀疑的呀……
“你们不晓得,我近来越发思念母后了……”秦绿萝却忽然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多日来沉默寡言,也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敢说说这样的话,等天一亮,她便是天黎的王后,端庄而矜持,该是下人的就得是下人,该呵斥该打骂的同样得呵斥打骂,否则任何树立一国之母的威严!
“王后……”雪竹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秦绿萝了?自从那回在秦泱她办事不利,王后对她的态度便冷淡许多,有时候更是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然而秦绿萝却并没有回应雪竹的关心,只是自顾自地将自己想吐露的心声吐露:“母后她在梦里告诉我说,有些事情不能坐以待毙,要靠自己去争取……”
雪竹心惊,抬眼发现秦绿萝的神情不对——不,这不是那个她熟悉的绿萝公主,不是那个只会作诗画画喜欢吕侍卫的绿萝公主!
秦绿萝忽然看向雪盏:“既然一切都是因为我肚子里的这块肉,何不除了它?!”她用的是它,不是她,或者他,不是因为她不确定这孩子究竟是男是女,只是因为她现在恨这块肉,甚至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不是因为它,她现在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跟这后宫的女人争宠,而不是任那个男人只在冬欣宫逗留——秦无衣处用膳,左爰处安歇,不过午膳方到被的宫殿去逛一逛,也就走了,却从来不踏足她的坤安宫!
她这个王后,就是因为这块肉而形同虚设!那些来请安的女人们看似在向她请安,实则乃是尽尽义务,近日来的人越发少,更多的都到冬欣宫拍马屁去了!
属于王后,一国之母的荣耀,她不仅没有享受到,而且因为肚子里的这块肉成天的缩在坤安宫,还受尽人背后指指点点!
所以她要毁了肚子里的这块肉,永绝后患!
雪竹乍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不行。
“王后,这可不行。”
说话的是雪盏,而且语气中不再似平日里的那种温和恭敬,反倒带着一丝冷硬和强势。雪竹后知后觉地看向雪盏,捕捉到雪盏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雪盏你……”
雪盏分外冷漠地看着秦绿萝,随后将更加冷漠的目光看向秦绿萝明显隆起的小腹:“这个孩子,无论如何必须生下来。您不要他,但他却可以大有用处。您忍一忍,往后的日子您继续听我的,保管您富贵常来,荣耀无限。”
雪盏较好的面容因为她的冷漠而显得分外僵硬,她的眸光冷漠得仿佛没有生命。她的声音本来柔和,是最会骗人的那种,然而她说出的话,却让秦绿萝气得发抖,气得咬牙:“自从当日发现了它,你就对本宫说这样的话了!你还保证杀了小琴,杀了秦无衣!可现在,你的承诺,一个都没有实现,没有!”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嗯?”秦绿萝忽然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猛地坐起身子,狠狠地等着雪盏,眼中泛着深深的红血丝,“现在的我,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一个莫须有的王后头衔,哪里还有半点王后的样子,嗯?成天这里不许去那里不许去!明日的春猎,如果没有肚子里这块肉,跟着大王去行宫的就该是我!王后!”
秦绿萝愤怒地指着冬欣宫的方向:“她,那个可恶的秦无衣,她凭什么去?嗯?凭什么?当日大婚的时候你不是没看见,黎湛是怎么羞辱我这个王后的?婚礼之上,秦无衣也一同受了拜堂之礼,黎湛他那么温柔地对秦无衣,却让我这个王后当众出丑!”
秦绿萝的愤怒让她忽然浑身颤抖,她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指着冬欣宫的方向,仿佛如果此刻秦无衣在跟前,她的指甲,会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