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带着些许激动,发现靳若言盯着他,商子闻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刚从唐山赶回来,本想直接飞云南,但想想还是和你汇合,免得到云南后,人生地不熟,找起来也浪费时间。”稍作停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突然邀请你来?”
靳若言耸耸肩,等待他公布答案。
“我打听到,他可能在云南!”商子闻忍不住咧嘴笑了笑,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鲜红,“你和他比较熟,能说上几句,我,我害怕我一出现,他又消失….”
这个答案,是靳若言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已经过去半年,连他自己都已经接受柳青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开始新生活的事实,而他竟然没放弃。
“你,你还在找他?现在,他……”早就过气吧,后半句靳若言没有说。人们善于追捧,更善于遗忘,新鲜劲过去,便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下一个目标。而,按照他对商子闻的了解,他便是冲在前面的先驱,在他眼中,大概只有两种人,有利用价值的和没有利用价值的,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等同废物。
商子闻表情有些不自然,双手来回搓动:“是不是在你看来,我找他就是为了利益?”
靳若言眼睛晃动,却没有否认。
商子闻苦笑一声:“大概他也是这样的想法,才一直不让我找到吧。”
窗外的云好似一望无际的海,白色的浪层层叠叠,翻滚着,追逐着,置身蓝白相间的仙境,总给人如梦似幻的迷离:到底何为真,何为假?
到达之后,商子闻一刻不停,带着靳若言坐上车,来到云南边陲的某个寨子中。前几天确实有个人偏爱在各个寨子表演京戏,嗓音清亮,韵味浓郁,手指微翘,尽显优雅。有人拿出手机,给他们看拍的视频,讽刺的是,画面中的柳青篱没有身着戏服、面缚粉墨,而是简装素颜,清爽秀气,但,即便如此,他眼眸间的神采,却一如初见,带着灼灼风华。
靳若言看着,感觉心头的疙瘩终于能解开了——
虽不曾相见,但知道他已走出阴影,甚至不以妆容戏服为护甲,而今心怀梦想,天下为家,这样的人生应该也是极好的。转头看商子闻,却见他神情恍惚,表情说不出的悲恸。
“商子闻,你没事吧?”靳若言担心地碰了碰商子闻。
商子闻好像被抽掉灵魂,听不到外界的话,转身间,脚步虚浮,险些摔倒在地。
靳若言上前扶住,却被甩开,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靳若言心里难免担心,跟着他回到房间。只见商子闻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前,瘫坐下去,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老了好几岁。
“你,你没事吧?”靳若言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虽然他对这人依旧没有好感,但现在他也算尽心尽力,“起码我们知道他活得很好,不再封闭自己,不再畏惧远游,更没有放弃喜欢的事情。作为朋友,难道不应该为他高兴吗?你既然已经改变心态,就应该知道,这样的生活才是他真正向往的。之前的经历,对于他来说,或许也没那么糟糕。起码,现在的他已经走出当初的小圈子,不再封闭自己,这样很好呀!”
商子闻眼睛耷拉着,声音带着鼻音,沙哑低沉:“是呀,那才是他向往的,但,我只想找到他,告诉我,我已经改了!我不会再强逼他做任何事,他无需再躲着我!我只想……只想时常看见他……”
靳若言觉得这话有点古怪,却没有多问,只是说道:“他并不是刻意躲着谁吧!只是,他明白,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所以将自己保护起来。你找他,无非还是想将他推到台前,即便真的能帮他应付所有问题,但中间的条条框框终究是束缚,他还是……”
“若是他不想被众人围观,只有我一个人也可以!”商子闻声音陡然提升,夹着些许压抑的情感,“我真的很喜欢听他唱京剧,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
靳若言有些惊讶的看着商子闻:“你,你喜欢京剧?”
这个答案实在超乎靳若言的认知范围,在他看来商子闻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现在说的再冠冕堂皇,却还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他怎么可能会欣赏京剧这种冷门的艺术?
“你不会认为第一次见他时,我随口接的那两句唱词,也是早有准备吧?”商子闻绝望地闭上眼,好似陷入回忆,“我爷爷很喜欢京剧,我从小便是听着《锁麟囊》《霸王别姬》长大的,里面的唱词,我倒背如流!”抬手将脸捂住,不能自已地哽咽起来,“自从认识他,我便在空闲时间,恶补各种京剧知识,只为能和他说上话。但,你们全都认为我只是从利益出发,才对他进行拉拢。是,我是商人,而且是利益至上不择手段。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是宝藏,能给我带来巨大的财富。但,我更知道他是多珍贵的存在,现在喜欢京剧的人越来越少,捧出一个广受欢迎的偶像,能为京剧的推广产生多大的正面影响!但,在你们面前,我终究只是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