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墅被吓住了,惶恐地看着鹿鹿冰冷的面容,后背开始冒冷汗。
导游在说话,乘客们开始往车下走。杨墅觉得自己很轻,没有灵魂,是恍恍惚惚随着人群走下车的。
沿着一条山路朝前走,身边的山坡被枫树覆盖,太阳已经出来,山坡渐渐红起来,像一块被撕去表皮的肉。杨墅被刚才的鹿鹿给吓到了,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无声无息地走在鹿鹿的身边。
鹿鹿频频偏过脸看杨墅,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对他造成了伤害,很是后悔,很是抱歉,很是怜悯,主动找话题与他说话。
“那个……我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杨墅抬头看鹿鹿一眼,瓮声瓮气地说:“了不起的人。”
“是吗?怎么了不起?”鹿鹿听了这话既高兴又好奇。
“有些事雨婷应该跟你讲过,还有些事我前几天也跟你讲过了。”杨墅没精打采地说,“你没有父母,只有家乡的一个姥姥,那时你和我同居,我却一直找不到工作,你为了我们的房租和生活,为了赚钱让姥姥过上幸福生活,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拼命卖楼,业绩很好,任何处在你这种年纪的女孩,都没有你能吃苦,都没有你热爱生活。”
鹿鹿听了,很感动,也为自己感到自豪:“雨婷说,只有你知道我的过去,我的父母是谁,我为什么是孤儿,你能告诉吗?”
“当然,早该告诉你的,但之前你一直没问,之前每次和你见面,都是我和雨婷追忆过去,你大都沉默不语地坐在一旁听,像是在参与一项不情愿的任务,在熬时间。”
鹿鹿抱歉地笑了笑。
杨墅讲起了鹿鹿的父母,鹿鹿的爷爷和奶奶,鹿鹿的姥姥,鹿鹿不幸的童年和艰苦的成长。当然,她目睹凶杀案的事,他自然是不能说的。
鹿鹿听到杨墅讲自己的父母时,感到很自卑,没想父母竟是这样的人;当听到杨墅讲自己与姥姥相依为命的生活,爱学习,摘棉花,给姥姥按摩时,又很敬佩自己。
两人说着话走过长长的木板桥,来到湖的对面,那是一个山脚,游客们大都从这里进山。鹿鹿坐在长椅上休息,发现他们买了各种东西,却独独忘了买纸巾。杨墅让鹿鹿等他,独自一瘸一拐地通过长桥小跑回去,去买纸巾。
鹿鹿看着杨墅跑动的姿势,觉得有些心酸,但同时更加为当年的爱情感到费解。杨墅明明就是一个长相普通,身体有残疾,现在虽说有钱了,可以前是个找不到工作的穷小子,又不浪漫,又不会甜言蜜语,简直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而自己品学兼优,相貌出众,听说还是系花,如他所说又很“了不起”,到底为什么会看上他呢?那个浪漫、热情、帅气、有礼貌、穿衣打扮有品位的富家公子哥孟浩,不是比他好过百倍吗?我当年难道是个脑残吗?竟然无视孟浩的追求,而一心一意跟着杨墅。
杨墅买了纸巾,满头大汗地跑过长桥,发现孟浩等人在和鹿鹿嘻嘻哈哈地聊天。
“回来啦?”孟浩热情地跟杨墅打招呼,“我们一起走吧。”
鹿鹿也笑着说:“是啊,我们一起走,这样多热闹,多有意思。”
杨墅厌恶地冲孟浩说:“谁要跟你们一起走,你们走你们的,别总来骚扰我们。”
“你怎么这么跟人家说话。”鹿鹿不悦地看着杨墅。
“没关系,没关系。”孟浩不以为意,招呼他的同伴先走了。
孟浩的“大度”和杨墅的“心胸狭隘”,更加给鹿鹿留下了鲜明的印象。
鹿鹿开始跟杨墅怄气,整个登山的路程里,不再主动跟杨墅说话,甚至还故意加快步伐,似要追赶上孟浩。可杨墅的腿毕竟不灵活,登山有些吃力,她狠下心对他的瘸腿视而不见,一再加速。
杨墅瘸着腿努力跟随,汗水不停地从头发里流出来,没多久,已经满脸都是热汗。但他还是不敢有一刻放松,那样就再也跟不上鹿鹿了。他咬牙坚持,并不出声让鹿鹿慢些。
杨墅终于支持不住,停下脚步,已然汗流浃背。他仰望山路,见鹿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弯曲的、枝叶横生的山路上。他转身坐在台阶上,掏出手机,气喘吁吁地给鹿鹿打电话,却发现她处于关机状态。他忽然想起早上在出租车里时,曾和鹿鹿有过两句关于她手机的对话。
那时鹿鹿说:“哎呀,我的手机昨晚忘了充电了,恐怕不久后就会自动关机。”
那时杨墅说:“没关系,我的手机有电。”
鹿鹿的手机一定是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毕竟她在路上还用手机聊了那么久的天。杨墅站起来,冲山上大喊:“鹿鹿!鹿鹿!你的手机没电了,别走太远!”
登山的游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山体结构复杂,山路曲折,山上又枫林茂密,加之他疲累口干,那嘶哑的声音喊出去后没有得到鹿鹿的回应。
杨墅担心鹿鹿出事,一刻不敢停地往山上跑。当他终于登到山顶,感到胸中的心脏和肺都要爆炸了。幸好在他向经过的游客描述鹿鹿的模样时,得到了回应,让他不至于那么紧张,起码游客见到鹿鹿时,她是好好的。
当山顶上一个卖水的人告诉杨墅,鹿鹿和三个男青年嘻嘻哈哈地一起朝山后面走去时,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台阶上。鹿鹿的安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