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三娘子,宋姨娘那反抗的气焰就略微小了一下,可眉眼还是冷冷的,“二爷只罚我跪三日,我昨儿已经贵完了。”
“我知道。”谁知三娘子竟笑着点点头,然后吩咐一旁看祠堂的妈妈打开了上锁的铜匙。
随着双门被推的“吱嘎”声,满室的厚重和严肃便迎面扑来。
三娘子迈腿之际,明显看到宋姨娘那柔弱的肩膀颤了颤,她忽然又念,如果经过这一次,宋姨娘真的能从此安分下来的话,按着陆承廷这念旧的性子,宋姨娘往后的日子是不难过的。
祠堂内依然的森然暗沉,燃了一整个晚上的那几十根蜡烛此刻已灭了一小半,剩下的那一大半也都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三娘子带着宋姨娘顺着墙根大步走到了宣岚的牌位前,先是给宣岚换上了一支崭新的蜡烛,然后又虔诚的给她敬了香,随后才看着宋姨娘说道,“姨娘可识字?”
“自然认识!”宋姨娘略见高傲的抬起了下头。
说起来,宋姨娘会喊宣老夫人一声干娘。完全是因为宋家早些年在江宁也是有些名气的,宋老太爷是江宁德高望重的乡绅,后来因为宋老爷中年不争气犯了错,宋姨娘才会沦落在武平侯府寄人篱下的。
“既姨娘认字,那一定能看懂宣姐姐牌位上的刻字吧。”三娘子不紧不慢的又问。
宋姨娘闻言,狐疑的伸了脖子凑到了宣岚的牌位前,上面写着“先妣慈母宣岚生西之莲位”,分明没什么不对啊。
“姨娘,瞧得在仔细点。”见宋姨娘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三娘子叹了口气,将正燃的蜡烛往宋姨娘这儿挪了挪。
宋姨娘又探头定睛看了看,不过还未等她看仔细呢,一阵火烟就冲着她的眼睛飘了过来,立刻熏得她眼眶一涩,难受的顿时就泛起了泪雾。
“夫人要开骂要责罚不如都痛快些,折腾这些又是何必?”宋体娘难受的连连后退,抽了帕子就捂着眼睛揉了好几下,方才感觉好一些了。
三娘子也是无奈,当即就指着牌位道,“二爷眼下还是身强体壮的,按理说,先夫人这牌位应该刻的是已故贤妻而非先妣慈母才对吧。”
她话音刚落,宋姨娘已经愣愣的放下了手中的绢帕,一脸生疑的看着三娘子。
“二爷今儿一早去了豫州,走的时候他告诉我,打从今儿起,昱哥儿就必须一个人单独一个院子住开……”
“不可能!”宋姨娘忽然叫了起来,“那日二爷罚我跪祠堂的时候还不是这么说的。”
“那日不过是一码归一码,姨娘做错了事,要罚跪祠堂,和昱哥儿有和干系?为何要在姨娘罚跪的时候同你聊昱哥儿的事呢?”见宋姨娘已经愣出了神,三娘子又道,“为何今日我会这般不嫌繁琐的把姨娘带进祠堂,我就是想让姨娘亲眼看看先夫人的牌位。这牌位,是宣氏走的以后就刻下的,那时候二爷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之所以不和你和宣挑明了,是因为二爷多少还顾着宣氏的颜面。先妣慈母,也就是说,二爷只认宣氏是昱哥儿的嫡母,却不认她是自己的嫡妻。宣家老夫人打的这如意算盘,我劝姨娘去和人知会一声,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第养儿育女
因为陆承廷突然领命去了豫州,所以三日后,裴湘月便带着请过府的女先生直接来找了三娘子。
先生是余姚人,三十开外的年纪,姓杨名卉珍,夫君是余姚出了名的私塾之师,才高八斗却不记仕途,一心闷头只喜欢舞文弄墨教导学生。他的手下教出过百余个秀才,几十名进士,如今还在朝为官的也不在少数,在余姚,提及杨先生的夫君,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孔先生年前去世了,膝下无子,私塾也于去年闭了馆,杨先生就来了帝都投奔亲戚。不过……”裴湘月口中的“孔先生”指的就是杨先生的夫君。可她言辞多有闪躲,似有些什么难言之隐,一时之间倒也让三娘子好奇了起来。
“不过寄人篱下总不是长久之计,我在东郊看中一处小宅,背山面水很是清雅,就想着这两年再攒钱点,回头把那宅子置办下来,这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个着落了。”谁知一听裴湘月说话吞吞吐吐的,杨卉珍倒是格外爽朗的接过了口,一句“寄人篱下”说的实在又坦荡,丝毫不见半点的扭捏。
三娘子当即心中就格外的欢喜,她素来觉得能泰然自若的面对窘迫之态的人,心胸必定是敞亮豪爽的,便也直言问道,“既先生本是余姚人,那眼下为何又想着要在帝都落脚呢?”
“不瞒夫人,先夫本就是帝都人士,眼下我也算是替先夫落叶归根了。”
三娘子闻言。当即就笑着对杨先生道,“那我屋里的两个姐儿日后就拜托先生了!头三个月,咱们束脩就每月三十日结算一次,我院里管先生一顿午膳,若三个月过后先生觉得姐儿们乃可造之材,姐儿们也适应先生的教书之道,那束脩咱们就半年结算一次,您看如何?”
三娘子话音刚落,连裴湘月都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寻常人家,一般是只有请了名望甚高的先生才会考虑半年结算束脩的,这个三娘子。果然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
而杨先生一听,自然是满口答应,当即就由单妈妈带着去了桃花坞的偏厅,那里,三娘子已经一早让仪姐儿和贞姐儿静坐候着了。
目送走了杨先生,裴湘月也起了身,三娘子便并步和她一块儿出了门。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