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见着出了宫门以后,从守卫手中接过了缰绳的陆承廷纵身一跃就上马而去,压根儿完全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吃了一嘴尘土的薛宏毅反手一把抽出了身边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剑,迎风破夜的就将那闪着寒光的利剑冲陆承廷的背影直飞了过去。
好一会儿,空旷的宫门前,只隐约听得重重的“哐当”声,利剑落地,剑尖入土隐没三寸,紧接着,薛宏毅的愤懑就隔空传来——“续了个媳妇了不起啊,信不信老子明儿就让你来喝喜酒!”
☆、第87章 小轩窗?兄弟亲疏
陆承廷回府的时候已是暮色褪尽、月明星亮的戌时末了。
其实他和薛宏毅出宫那会儿就已经过了膳点,饶是两人之前都在太子爷的寝宫吃过了点心垫了饥,但他这会儿也是饿得肚子直唱空城计了。
铜环朱门前,有小厮尽忠职守的立在两边,一见陆承廷回来,一个举着灯笼上前引路,一个则机灵的伸手接过了陆承廷抛上来的缰绳,将马牵去了后院。
过门进府,陆承廷本想直接回桃花坞的,可是才刚走到正院,余安就从廊下走了出来,一盏微灯,一袭青衫,鼻尖微微的有些红,仿佛已经在风口等了他很久了。
“有事?”
“二爷,世子爷在书房等您。”余安垂首,声音徐徐。
陆承廷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隐没在夜色中却灯火通明的锦墨堂,脚步顿时就改了方向,“知道世子爷找我何事吗?”
“世子爷没说。”
“昨日裴一白来了吗?”
“来过了,裴少爷走的时候特意给您留了两包云南普洱,说是十来年的熟茶了。”
“他向来客气。”陆承廷颔首,又问。“银票你送去了吗?”
“已经给二少夫人了,夫人直接让我去兑了五百两现银。”
陆承廷脚下步子一缓,嘴角微微抽了抽。五百两啊,看来三娘子不是普通的缺银子啊。
也是,想第一天来的时候他顺势就扫过一眼她的嫁妆,随即当场就叹了口大气。三娘子的嫁妆,和当年宣岚那风风光光的二十六抬嫁妆比起来,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还有,夫人让我明儿帮她备了马车,她想去一趟平溪。”不等陆承廷说话,余安又道。
“平溪?”两人已到了门口,陆承廷的手抵着门环,可却没有推进去。
“夫人说,有两个陪嫁的庄子在平溪,想去看看。”余安垂首,平静的回道。
“不用马车了,明儿我骑马带她过去。”陆承廷说完,留下满脸惊愕不已的余安,就推门进了屋。
刹那间,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窗边,陆承安正坐在花梨木交背椅上闭目养神,他脚边。放着一只三足平口掐丝铜炉,炉内燃着银霜炭,近四月的天气,陆承安身上还披着一件织锦镶毛斗篷,脸色苍白如雪,放在炉口取暖的手亦是瘦得骨结分明细长如签,手背上隐约可见凸起的青筋脉络,让他那从骨子里就透出的病态愈发的显而易见了。
“大哥。”陆承廷稳步走了过去,然后坐在了陆承安的对面。
陆承安睁开了眼,冲他轻轻一笑,可话还没说上一句,咳嗽声就已经溢出了嗓子眼儿。
“我给你倒杯水。”陆承廷见状剑眉一蹙,顿时就要起身。
“咳,咳咳咳,不用。”陆承安却轻轻的敲了敲桌沿,示意他坐下,“八皇子被皇上派去了关东拥兵自重,这事儿太子爷是怎么看的?”
“大哥你又怎么看?”陆承廷继而坐定,不答反问。
陆承安笑中带咳,肩膀颤动,“你说,八皇子久居帝都,打小最远就是跟着圣人去徽州陵阳山祈福祭天,关东地远千里之外,八皇子哪里来的能耐可以一入城府就控了兵权?”
“因为有北召暗助。”看着陆承安眉目微扬一脸胜券在握的神情,陆承廷放在桌下的手就收紧了力道。
顷刻间,主客颠倒,陆承安脸上得意尽褪,而陆承廷的眼底却泛起了笑意。
“你……”陆承安重重的喘了口气,脸色好像比方才更白了一些。
“大哥你不会以为太子的眼线都是只拿钱不办事儿的吧?”同居侯府,同为臣子,陆承廷知道长兄不会罔顾宗族利益,无视权臣之命。只是,志虽同,道不谋,这些年,好像他和陆承安就从来没有走在一条路上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那年祖母过世,他重新被人接回了侯府,母亲待他虽热情满满却少了一丝温情开始的,又好像是那时,他和陆承安争一只狐犬幼崽,可母亲却把那只幼崽毒死,用那狐犬的皮毛给陆承安做了一双暖靴开始的……
那双毛茸茸的靴子,陆承廷直到现在依然都记得,雪白的绒圈,青蓝的鞋面,玄色的高底。母亲和他说,这个宅子,这宅子里的东西,都是你大哥的,你若要争,那这东西就必毁无疑,人,亦然。
后来,他提笔写信给了祖父,从此入了军营。荫庇之下,当初没人看好他,以为他不过就是玩儿票的性质去军营混个闲职,可是,他一路稳步高升,镇过边关,杀过逆贼,最后被姑姑带到了太子爷的跟前。
“是啊,你已今非昔比,或许他日,整个侯府都要仰仗在你的鼻息之下方能安好了。”陆承安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亲弟弟,虽是一脉相承,可他和这个自幼养在建德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