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三娘子笑了笑,这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神情略显疲惫道,“不瞒姐姐,早上的时候母亲已经把中馈之权交给了我。”
“我听说了。”宁氏竟毫不避讳自己留有耳目在霁月斋这件事。
而三娘子自然也不奇怪,“那姐姐怎么看这件事。”
“烫手山芋。”宁氏直言。
“正因为是烫手山芋,我便更不能让母亲得了逞。”三娘子目露犀利,笑意凉凉,“是。我在侯府确实没有根基没有人脉,可是我不像母亲那般只盼一人揽权。权分二处,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知人善用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看账是我的短处,却是姐姐的长处,姐姐也是侯府的五夫人,侯爷也看中了五爷的能耐,私下还会和五爷商议外院庶务,那我为何不能将内宅账务的事交给姐姐打点呢?”
“你不怕我……”宁氏压根儿没想到三娘子会如此坦荡,当下竟连一句假设的话都问不出口了。
而三娘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径直摇了摇头,“姐姐不是这般贪心的女子,姐姐与五爷鹣鲽情深,姐姐也不会弃五爷于不管不顾的。账在姐姐手中,姐姐只要问心无愧,即便是以后我找了账司来查账,姐姐心中无鬼,自然就不怕被查。相反的,若是姐姐私下做了坏账。那从此以后五房要再想在侯爷跟前立足,估计就成了一纸空谈了。”
宁氏凝沉着眸子看了三娘子许久后方才轻启朱唇微微一笑,竟是答非所问,“那日大姑奶奶来,她的阵仗,妹妹是亲眼所见了,妹妹以为如何?”
三娘子微怔,眯了眼去看宁氏,“姐姐为何说这个?”
“物极必妖,妹妹以为用来形容大姑奶奶可是贴切?”宁氏悠哉悠哉的伸手探了探桌上摆着的杯盏的温度,然后仪态优雅的端起来喝了一口。
见三娘子谨慎的不说话了,宁氏忽然沉了声音道,“先二夫人过门后一年,曾私底下查过庄户上的一个田夫。”
“田夫?”三娘子有些糊涂。
“是,不巧那庄子正好是五爷负责打点的,当时无意得知先二夫人私下来查过人,五爷还以为是那田夫得罪了先二夫人,便巧不巧的将这事儿看了个重,也寻了那田夫来问过一次话。”
“谁知那田夫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一见五爷那问话的架势,径直一跪地就磕起了头,连连说了句当时让五爷都慌了的话。”
宁氏声音缓缓,可语调中却莫名的有着抑扬顿挫的感觉,诡异的让三娘子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下意识就跟着压低了嗓音问道,“什么话?”
“那田夫说——小的冤枉,爷,小的真的没有和大姑娘偷情!”
宁氏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三娘子的双眸里透出的全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三娘子呼吸禁止,只觉指尖都冷得发了麻。
说实话,方才宁氏用的“物极必妖”四个字三娘子也觉得用来形容陆云英是格外的贴切的。
而陆云英身上当年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才让陆家愿意这般舍得将一个身份如此尊贵且美貌端庄的嫡出大小姐嫁给荣岱这样的混账的。
毕竟荣岱的臭名昭著由来已久,即便荣家瞒得再好,可天底下哪儿有不透风的墙,连三娘子这样身份地位的都多少清楚一些荣岱的为人,要说陆家真的还天真的以为荣岱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婿,三娘子也是不信陆家会这么没眼的。
所以听了宁氏的话,三娘子虽震惊万分,却也觉得如此因果是合情合理的。
“那么就真的是那个田夫和大姑奶奶……”半晌,三娘子才冷静的开口问道。
宁氏钦佩她的好定力,却失望的摇了头。“事实上当年先二夫人也是找错了人的,与大姑奶奶私通的并非是那个田夫。”
“私……”三娘子这才吓得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说私通?”
私通,陆云英和一个下人私通?三娘子哑然了,难道当年的陆云英不仅仅是情窦初开只与人谈了一场风花雪月的豆蔻之爱吗?
“荣府世子爷臭名昭著在外,大姑奶奶是侯府嫡长女,这当中若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想当年就算是荣府砸金登门,母亲也不会看他们一眼的。”
“那倒是。”三娘子点了点头,“那姐姐可知当年那男子究竟是谁?”
宁氏摇头。“账册一事我知妹妹的诚意,妹妹真心待我,我也不能藏着掖着,大姑奶奶这事儿便当是账册的礼尚往来,只是并非我有所隐瞒,而是当年五爷说话也是不占分量的,身不由己的当下,五爷根本不敢下手去查和大姑奶奶私下定情的那个男子到底是谁,只知是个身份不尊的仆役,多半应该也是在庄子上的,但下面的事儿五爷和我就不得而知了。”
“也就是说只有宣氏知道?”三娘子若有所思。
宁氏摇了摇头,没有搭腔,其实也是无话可言了。
三娘子见状,便利索的指了指账本道,“姐姐怀着身子,眼下正是多有不便之际。但我是个急性子,想着要让姐姐帮忙,便不会拖拉敷衍,姐姐若是愿意接下这件事,那在姐姐不方便的时候让五爷帮着代看几眼也是可以的,姐姐和五爷都是内行人,论算账的本事连侯爷都是心服口服的。”
而见宁氏一脸诧异的抬头看着自己,三娘子便不禁柔了眉眼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