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樱悄然不应,只是挂着一弯笑看他。
末了,浮春的声音低下去几分,摸着被打得微肿的左脸颊,眼神直直的,似是发起呆来:“……我长这么大,别人打我我一定会打还手,可我、可我不能打女人啊……这一巴掌,男人的脸,金字不换的好招牌,唉……”
宗樱若有所思,摸着瘦尖的下巴点头应和:“嗯,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浮春低头冷笑了一声:“你故意挑唆,以为我看不出来?哼,这账,是时候该算算清楚了!”
没想到,浮春说着说着,到最后竟要拔刀扑上来,宗樱适才后退一步,刚要出声尖叫,就听得别馆方向传来厉声喝骂:“浮春,端的你真出息了!我指名要的人,你也敢动刀子?”
浮春僵住,闭眼将出鞘半分的刀又按了回去。
宗樱循声望去,见舒息羽一袭浅色的衫子,正站在别院门口盯着她和浮春看,顿时就头皮发麻,干干地笑了两声:“闹着玩的,别当真。”
舒息羽不凶,对她尤其不凶。
属下们闲暇时嘴碎,总爱谈论大城主和二城主的事,他们说大城主身量颀长,俊雅从容,既是练家子,又不缺书卷气,更教人歆羡的是,明明三十一岁了,却还年轻得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二城主嘛,年少貌美,活泼好动,哪里都好,就是给大城主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其实这两个人,挺适合凑成一对的,但一直以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感觉他们之间怪怪的。
“很明显,大城主对樱主有求必应,从小到大宠爱有加,这样的小美人儿,大城主怎么会不喜欢?倒是樱主……这些年,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话,宗樱听到过一回。
她变了吗?也许是吧。
萧然院的那个雨夜后,一切都变了,舒息羽急于掌控她,而她不想沦为他的附属品。
宗樱恨舒息羽,可这恨,无法纯粹,这是导致她性格多变最重要的原因。
进了大厅,才发现四方使及十六路御街吏正静悄悄地端坐在厅子里。
东方使碧夜和西方使小凝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目光齐齐转过来落在宗樱身上。
宗樱有些忐忑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怎、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商量一下四方城的风气整顿问题。”
舒息羽话音刚落,座上的碧夜就抱拳站起,长身玉立的瘦高年轻人,眉目甚是英俊,他长得好看,人也儒雅,每回见着他,宗樱都不免多看两眼,这次也不例外,但他一开口说话,倒是结结实实骇了宗樱一跳:“城主,眼看二城主也回来了,以属下拙见,还是不要去砸琴舍的场子吧?那楼默默丫头,不大好惹,何况她还是李致的……”
楼默默是李致的养女,这是全城人都知道的,碧夜自觉打住,没有再多言。
宗樱一阵儿发悚,酒气未散尽,她惊吓得踉跄不稳,幸好身边的浮春以极快的速度搀住了她,这才使得她不致于在人前太失仪态和气度。
舒息羽坐在一边,衔笑看着她:“嗯,二城主迷途知返,肯回来主事,那自然是非常好的。你们也辛苦了,那就先各自回去吧。”
众人应了,纷纷告礼辞去。
宗樱咬牙恨恨地站在一旁不作言语,厅内半晌无声,寂然得诡异。
浮春许是看出了舒、宗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杀气,刚想一屁股坐下的人立刻一弹三尺高,胡乱编了个理由逃得比兔子还快。
浮春刚跑远,宗樱的火气就上来了,抄起东西南北四使喝过的茶杯一路砸了个痛快,也不管碎瓷片儿四处飞溅弄伤人是否,掀翻一张茶案后,她气呼呼地站到厅中央,故意冷嘲热讽道:“舒城主好魄力!既然心里早就有着好打算,那还忙不迭找我回来做什么?如此一耽搁,岂不损了自己的威严!”
“你就不怕我真砸了琴舍?”
“哼,可笑,我怕什么?四方城是你的,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与我何干?”
舒息羽唉唉低叹了一声:“你也不看看今天来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要真出手,还容得你不怕?只怕是三更甜梦未做,四处已作鸡飞蛋打。试问,到那时,你可还睡得着?”
“你这般容不下琴舍,怎么不直接拆了它呢!”宗樱愤怒,晓得他忌讳什么,还就偏要故意拖长了尾调讲出来惹他不愉快,“哦——我忘了,琴舍背后还有个强硬的大靠山,李致?我看,你是活腻了才会去招惹他,但你怎么会活腻了呢,所以你这辈子都最好别打琴舍和楼默默的主意!”
宗樱旋身就走,片刻就只听得背后陡然升起一声忍无可忍的暴喝:“樱十七!”
樱十七?他最喜欢叫的还是这个名字。
隐居山中的第十七年,师父捡到了她,襁褓里别无他物,只一角绣着个宗字,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姓氏,然而再不寻常,最后这孩子都只是个弃婴,师父抱着她往山上走,嘴里念叨着“造孽哟造孽”,有徒弟已飞奔下来接他,徒弟惊奇师父又带回来个小丫头,问他该取什么名字好,适巧几步外一树红樱开得正盛,所以她的名字就叫了宗樱,可师父为了纪念这一天,从小到大都喊她樱十七。
宗樱被舒息羽带回四方城的时候,舒息羽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的是樱十七,直到过了好久,她才想起,她的名字是宗樱。
樱十七……
舒息羽不晓得,十一年后的宗樱,并不想听见除师父和师兄外,还有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