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童子?你怎么在这儿?”

这时有人在身后喊他,酒吞回过头,二名鬼差正慢悠悠地走过来。他陡生狂喜,忙问道:“鬼使黑,上次交给你的鬼魂呢?他怎么样了?”

“啊?”鬼使黑闻言一愣,随即蹙眉为难道,“那个……呃,它…”他很有些尴尬,支吾半晌都没能斟酌出合适的语句来,幸好鬼使白接过话茬解释说,“鬼使黑也没有办法,那个鬼魂本就残缺不全,再加上遭日光所灼,二度破损,以至于它醒转后又迷迷糊糊地记不起先前同你一道去取魍魉之匣的事来了。”

“我还以为……算了,没事就好。”酒吞倒是松了一口气,满怀期待道,“他现在何处?”

可鬼使黑面色却更加苦恼了起来,摸摸鼻子说,“那家伙醒是醒了,却神叨叨地跟我说它想到要干嘛了,接着我刚一晃神,它就——它就跑没影了。”他瞥了一眼酒吞霎时难看至极的面色,又想起从晴明那儿听来的事,心中生出些愧疚来,“真的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儿吧?”

“你俩是鬼使。”酒吞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以让这三途镇全部鬼魂取下纯洁面具吧?”

鬼使白听了不赞同地摇摇头,“阎魔大人规定了鬼魂必须……”

“阿白。”鬼使黑忽然出声打断他说,“换我也会这样的。”

鬼使白抿唇思索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接着举起招魂幡晃动两下,再拍了拍手。街道内,楼阁上,一切往来不绝的鬼魂皆应声止动,顺从地摘下了纯洁面具。

“请稍微快一些。”鬼使白提醒说,“不是不好向阎魔大人交代,但太久的话会出乱子。”

话音未落,酒吞已然箭步冲出,挨个找了过去,他反复提醒自己鬼魂会保持在最美好记忆里的样子,所以要寻的是尚且年幼的茨木——但是没有关系,他当然能认出茨木啊,不会再有第二双那么金灿灿的眼睛。可视线扫过每一张面孔,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比比皆是,偏偏缺了两抹盛金,来回走了几趟都没瞧见。

“……怎么可能?”他问鬼使白,“所有的鬼魂都出来了吗?”

“在三途镇的都出来了。”

“你是说…他不在三途?”酒吞急促地抽着气,心悸如焚,“不在三途,不在三途会去哪儿?”

鬼使白只好说:“不在三途那就是已过奈何,渡忘川转生去了。”

“……”

酒吞说不出话了。

他仰头望去,百尺危楼狭逼窄巷,稍一看久便会产生天旋地转的错觉,头晕眼花之间它们仿佛拔黄泉而起,上抵九天碧落,与浮云同齐。

“实在太高了。”酒吞感叹道。

如此巍峨的壁障,难怪他的候鸟再怎么努力——也飞不回他手里。

心知宽慰不能,鬼使黑白只得提议说要不去地府查查转生名录,又问他是否同道前往。酒吞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疲惫极了,又像是昨夜入腹的酒终于回了后劲,直烧得他脑海一片空茫,双腿也似乎被注了铅,根本提不起劲来。

于是他回绝说本大爷自己待一会儿吧。

三途镇恢复往日熙攘,他驻足看得生厌,索x_ing随流而出,不知不觉间行至奈何桥畔。

那儿突兀地开着个小店,半开门扉里钻出缕缕白烟,像是有谁正在熬煮着什么。

酒吞忽然想起相传忘川水可解百忧,有一妖名为孟婆便用它来做药汤,为轮回转世的魂魄洗掉最后一寸过往。

他想了想,缓步上前,骑着锅妖的少女拿着一把大匙,奋力翻搅药汤,又朝里面扔了几味他辨不出的cao药,这才招呼说,“啊,是酒吞童子大人,要喝一碗汤吗?我刚熬好的哟。”

“不用了。”酒吞不抱什么希望地问,“有没有一个,嗯……”他伸出手,在胸口比划一下高度,“大概这么高的,戴了个白兜帽,说起话声音有点脆——十几岁小孩子模样的鬼魂喝过你的汤?”

孟婆回忆片刻,摇头说,“喝过药汤的鬼魂太多了。”

“是么。”

“酒吞童子大人。”虽是一副少女模样,孟婆声调却突然语重心长起来,“转生投胎并不是坏事,他魂魄残缺,灵体不全,和寻常鬼魂情状不同,若是不及时投胎,恐怕只会灰飞烟灭的。”

酒吞看了她一会儿,正打算离开,便猛地听见有个声音脆生生地问谁,“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红色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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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瞳孔骤然一缩,浑身上下都无可抑制地发起抖来,那道声音有如刀锋凛冽,明晃晃地剖开胸腔,刺穿心脏,将比水银更沉重的悲戚尽数倾注满灌,直扯得他整个人坠入一片空洞的死寂之中,抽离五感六识,只失魂落魄地听着那道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红色的妖怪?”

“红色的妖怪?”答话者很是迟疑,似乎回忆了好半晌, 终是为难道,“没有,这里是冥界,哪儿来的红色妖怪?”

“哦,知道了……”

那道声音低了一些,听上去跟刚被大人告知明天不能参加夏日祭那样失落,但不出片晌,酒吞便听见他换了个人,又打起精神不依不饶地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红色的妖怪?”

“不,没有。”再一次否定的答案。

“好的……哎等一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红色的妖怪?”

“没见过,走开走开!”

念念不忘,没有回响,明知无果,还偏要问。

真是的,变成鬼魂也这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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