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真的会为她费这个心力银子。”兰鑫悄声说着,连带摇了摇头,末了伤感道:“不过倒和她身边的素花主仆二人倶葬到一块地上了。”

想到珍妃主仆,皇后闷闷地沉默了下来,定定地看着面前忠心耿耿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兰鑫好一会儿,像是终于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突然叹了口气问道:“兰鑫,你今年有二十八了吧?”

“回皇后主子,奴才九月头生的,满二十九了。”

皇后点点头:“不能再耽误你了,其实这事搁我心上许久,只是一直少不得你才拖到如今,我请示老佛爷给你指户人家,选个日子出宫嫁人去吧。”

兰鑫大惊失色:“皇后主子,您为何要撵奴才走?是奴才说错了话?还是办错了事?奴才——”

皇后止住了她的失措,柔声道:“不是要撵你走,而是为你想,出宫嫁人,好好地过日子岂不比一辈子待在宫里强?”

兰鑫倏地跪下,泪涌眼眶:“皇后主子,奴才情愿待在宫里侍候您一辈子。”

皇后弯腰扶起她,凄然道:“傻丫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深宫里头已经误了许多人,你又何苦留下再赔上一个呢?连永和宫的墨菊都在年头走了,听我的,这个主我还是作得了的,你人比我灵活处事又周全,有皇家指婚,作为皇后身边老资历的大丫头,婆家绝不敢薄待你,出去后还可以不时跟家人团聚,何乐而不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兰鑫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再次跪下深深地叩下头去:“奴才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皇后主子的大恩大德。”

皇后强作欢颜将她拉起:“等过了珍妃这事,我选定了人就跟老佛爷提。”

放不下慈和老实的皇后是事实,但是能够出宫从此跟家人团聚,兰鑫其实是巴不得的,抹去泪水稳了稳情绪,恢复了一贯掌宫大姑姑的冷静,兰鑫想了想,悄声对皇后道:“皇后主子,有一句话一直搁在奴才心上,原想着奴才在一日便帮着主子防着一日,可如今定了去期,不如冒死对您说出了这句实心话,不然,奴才倒是走了也不得安稳。”

皇后愕然:“什么话?你尽管直说。”

兰鑫顾了顾门外与窗前,方压低声音道:“钟粹宫的奴才大多数都是个好的,可只有一个人主子得防着她,奴才走后主子宁可提拔老老实实的芊芸,也万不能依仗她。”兰鑫指了指挂在墙上《冬梅傲雪图》:“她是上头的人。”

皇后惊愣在原地。

到了皇太后特许的祭奠日,皇帝由李莲英陪同,带了如今在瀛台侍候的总管孙佑福,在贞顺门浇花井处设起了香案,摆好了几色饽饽果品。

“贵妃主子,万岁爷瞧您来了,您就放下一切牵挂,安心往生去吧。”李莲英按照慈禧皇太后的吩咐率先上了一柱香,行了个礼。

天公作美,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雪止天晴,冬日午后的阳光洒落在黄瓦红墙上,让墙脚底下被下令封锁的石井亦被映照得散发着黄橙色的光晕,衬着周围几簇闪着微光的希薄积雪,令人炫目。旁边翠绿的竹丛微微地摇曳轻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些什么。

皇帝心情沉重,眼前一幅柔和温曦的景象无法遮盖他心中的伤悲,犹记得离别的那天,她一路送出景仁门,他松开了彼此之间握着的手坐上了肩舆,匆忙之间甚至没来得及再回头多看她一眼。

之后她怎样了呢?皇太后震怒,顺势迁怒于她,将她幽闭于北三所,想她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十三岁进宫之后又是皇妃的身份,哪曾过过苦日子?那两年的时间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不知道是否怨过自己身为一个皇帝却无力护她周全……不,不会的,她对自己无怨无悔的爱意,他一向都懂得,就是因为懂得,所以珍惜,所以眷恋……崔玉贵说她最后说的是‘皇上,来世再报恩了’,足以证明了这一点,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仍认为他对她有恩,此生了了,唯盼来生,他不知道人是否真的有来生,他只知道此生余下的日子他都得抱着对过往美好的回忆而度过了……

岁月悠悠有尽,此恨绵绵无休。

想她初进宫时,才娉娉袅袅十三余,自己沉溺于大婚不合己意的郁闷中,并没有在意她的存在,足足拖了个一年半方发现她的与众不同,她曾嘟着嘴对他提起过在彼此陌路那段日子里她内心的感想:“……不论是清明祭祖还是中秋宴席,只要是内宫齐聚的大场面珍儿总在注视着您的背后,盼着哪一天您能回转身来对珍儿一笑,于愿足矣,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说到最后粲然一笑,一脸的幸福满足。

而自己呢?不论朝上的事有多么烦忧,只要到了景仁宫,总是欢声笑语一片,令他能够由衷地开怀,看着她可爱娇俏的笑脸,再多的懊恼也随之一扫而空,体会到两情相悦的美好……

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双唇都会不由自主地抿起笑意……然,笑容尚未成形便被满腔悲恻打落,风云变幻莫测,到如今国衰势弱,花落人亡,他若不是滋念着大清国一丝微末的希望,早已是心如死灰,生趣全无……

——想那贾宝玉和林黛玉彼此互为知己,心意相通,可惜有缘无份,最终天人永隔,不禁令人扼腕叹息呀,奴才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句‘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当时看到就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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