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茶水凉了,张嘴刚要喊人来换茶,突然一阵大风把屋子的门窗都吹开,灌了他一嘴风。
屋里的烛火也同时被吹熄了,四周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钱老爷不知为何突然在这黑暗里打了个冷颤,他跳起来向门口的方向高声唤道:“来人!人都去哪儿了?”
“夜已经深了,钱老爷,其他的人都去睡了。”
一个声音幽幽地在他身后响起,钱老爷整个脊背上炸了一片白毛,猛地回头时看到两盏灯笼缓缓亮起。那火苗不似点燃的,倒好像是从黑暗里自己燃起来的,小小的一团光芒也不是暖橘的颜色而是幽幽发蓝,罩在白色的灯笼纸中。
钱老爷就在这幽幽的一点阴冷的光芒中看到方才自己坐的位子上正坐着一个女人,她的两旁也各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人提着白色灯笼。他们那一身缈缈的白衣在烛火微光中摇曳着,如同鬼魅。
钱老爷大骇,那坐着的女人他却是见过的,就在白天,就在田里——
田妙华幽幽地笑了起来,她那甜腻的笑容在这阴冷幽森的烛火中宛如黑暗中滋生的鬼魅之花,自绽放之时便悄悄散发着蚀骨的毒。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钱老爷不认识了么,我们白天才刚刚见过呀——”田妙华站起身,钱老爷吓得蹬蹬后退,但他身后的门却“砰”一声无风自闭让他再无退路。
他当然知道他们见过,他当然知道她是程家夫人,可一个普通的乡绅夫人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吗?
他突然惊醒过来,这是要来找他算账的呀!
他大喊起来:“来人!快来人!!娟儿快起来!!”
可是不管是屋外还是屋内,没有半个人回应他。
这月黑的夜,只剩下两盏幽幽的灯笼散发光芒笼罩着四个人,除此之外,好像一切都消失了。
绝望和恐惧的感觉在黑暗里蔓延开来,钱老爷两脚不住地开始发软,“你,你想怎么样?”
“这话当是我来问钱老爷的,我程家与你素不相识,钱老爷何故一次又一次的招惹上门?”
——一次又一次。那果然之前的打手并不是没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他们去了,然后,就,消失了。
“你把我的手下怎么样了……?”
“钱老爷不用担心他们,他们至少还活的好好的呢,钱老爷和他们可就不是一个去处了。”
钱老爷听罢便知道今天自己是没活路了,他脑子里有一堆狠话,什么自己江湖上有人,儿子会给他报仇,可是到了嘴边就都说不出来了。
他认识江湖人,正因为他认识江湖人,所以他清楚江湖也分三六九等,自己认识的那些江湖人哪个也惹不起眼前的人。
惹不起,可是他偏偏惹了!
钱老爷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田妙华嗤地轻笑一声,随着她这轻轻的一声笑灯笼瞬间灭了一盏,提着这盏灯笼的人和田妙华的半边身子便隐匿在了黑暗中。
她那似笑非笑的甜美嗓音再次响起——“钱老爷可知我为何今夜特地亲自前来?就为了让你知道,你死的,不冤。”
话音落下的瞬间,另一盏灯笼也熄灭了。
四周被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陷入一片死寂。一点呼吸,一点呼声,也没有。
……
程驰杀过人,很多人。
田妙华可能这一辈子杀的人也不会比他那十六年里杀的多。但他杀的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就只是敌人。
敌人这个标签掩盖了很多东西,哪怕那些鲜血让程驰的眼底染上肃杀染上沧桑,内心却依然还是那么简单直白。
田妙华喜欢钱老爷来田地闹事时程驰将她护在身后的举动。即使她不需要,但是她喜欢。
可是接下来的事就不是程驰那般耿直的人可以解决的,田妙华解决好钱老爷便回到程家,无声息地落入院中正要回房,身后却响起林灿的声音——“这么晚了,嫂夫人去了哪里?”
田妙华缓缓回身,见到林灿披衣提灯站在自己房门口,看着仿若半夜起身的样子,人倒是精神的很。
她目光淡淡扫过丝毫不显慌乱地反问:“林公子又为何这么晚了还没有睡下?”
林灿一副把fēng_liú当做风雅的姿态款款道:“今夜月色不错,在下睡不着出来赏赏月。”
说罢抬头瞅了瞅,田妙华也抬头瞅了瞅——今夜,月黑风高。
睁眼说瞎话的事田妙华也干了不少,可也没如他这般瞎到厚颜无耻。
她心知跟这种人继续绕下去也没有任何结果,光是扯瞎话他们就可以一直扯到天亮。她直白问道:“林公子打算将今夜见到我的事告诉程驰吗?”
明天钱老爷失踪的事就会被人发现了,林灿可一点都不傻,届时他便会知道自己今夜去做了什么。她猜一旦有了线索,林灿想查出她是谁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林灿没有回答她,却是反问:“嫂夫人呢?没有打算告诉程老弟吗?”
他说出这句话田妙华就笑了,她最喜欢重情义的人了,重情义的人行事都是以自己在乎的人为优先,做事有所顾忌,便不会轻举妄动。
而林灿,在乎程驰。
他言语之间透露出的是:不管田妙华是什么人,有什么理由没有告诉程驰自己的身份,都最好由她自己去坦白。
她笑道:“可我并无必要告诉程驰。”
林灿隐隐地皱了皱眉头提醒道:“你们是夫妻。”
“是不是夫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