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子期看着他,仍然不说话,但心里不得不承认,现在如果他手里真有一棍子,他一定会毫不犹疑的打下去。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挫败,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意志弥坚的人,纵使喝醉了酒神智不清,还能用无比顽强的意志来对抗瞳术摄魂的人。或许他连心都炼成了金钟罩,铁布衫的本领,刀枪不入,水火难侵。
这样的人,这样的意志,这样坚韧呵护内心不舍的执着,难以料想的痴狂,对此,乐子期束手无策。他的瞳术宛若一根针,可以见缝c-h-a入,可以撬开人心最薄弱的环节,可以籍此侵入或控制对方。神奇的无所不能,前提是有缝。心思无隙,瞳术也无计可施。比如生死,瞳术可以把人弄疯,却不能把人逼死,因为活着是人最根本的需求,不受心思控制,无所谓间隙;又比如意志,太过顽强的意志会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堤坝,挡得住瞳术所有的针芒,令施展者无计可施。比如现在,这个顾回蓝。
只是不知,这样对他,是幸还是不幸。
雪越下越大,方才的雪粒豁然绽放六瓣,盛开为天地间最洁白晶莹的花朵。一片一片,一羽一羽,随风曼舞,洋洋洒洒。放眼望去,正是那,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
顾回蓝还在笑,他的酒已经喝光,除了笑个不停,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是被思念吞噬到尸骨无存,还是被绝望推进万丈深渊。无论哪一种,顾回蓝都不怕,红尘万丈,他只怕不见了释然,既然“只怕”已经发生,就没什么更可惧。皇甫大哥让乐子期动手的心思,他很感激,但感激终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释然依旧不知去向。
从离开奇异阁至今,太多猜测,太多人言,太多虚实不清,唯独没有释然还活着的确切证据。别人也许有耐心继续猜,继续找,可顾回蓝不行,他觉得他已经接近崩溃,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又回到原来上明月楼时的答案——
除了死亡,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隔断他们的情谊。
除了陪伴,他想不出还
有什么能继续他们的情谊。
——隔了好一会,顾回蓝终于收了笑,神秘兮兮的招手唤乐子期:“你可看仔细。”身形一转,轻盈如燕,一招既出,连绵不绝。六根手指翻飞,衣襟翩然迅捷,忽而快如风,忽而盈如雪,忽而绕树梢,忽而贴地行。不足一柱香工夫,顾回蓝已经使足七七四十九招,招招j-i,ng绝,势势奇巧。令人赞叹,却又妙不可言。
乐子期愣愣的看着,尽管他猜不透顾回蓝突然传授自己轻功的深意,但他还是很用心的学着。他心思灵敏,瞳术和释心术又早用得熟能生巧,看到最后几招,已经可以在顾回蓝出手之前,猜到他下一步动作。剩下的就是运用和熟练的问题。
大约顾回蓝累了,大约他意识到乐子期的领悟,将招式使过一遍后,便靠树休息,不再赘演。乐子期趁机将招式又谨记了数遍。不知不觉,寒意侵体,乐子期打了个哆嗦,觉得奇怪,他之前也在冰天雪地站着,怎么不觉得这样冷?
再看顾回蓝,正眯着眼打量周围,一边似乎在对他说着话:“你今天真是赚。”
乐子期猛地来了j-i,ng神,眼睛睁得更大,他听过,也见过,顾回蓝的剑!那招招不落红尘的j-i,ng彩纷呈,那百川奔流到海的飘逸潇洒。就是自己窥探人心的释心术,或犹如神助的七巧殿灵巧机关,都不及天底下这最神奇的剑法。
银龙乍现,灵光一闪,翩跹一招,剑气横扫去,就将树丛背后隐匿的十八个黑衣人,统统点了x,ue位,倒地躺尸,却又没受半点损伤。
仅仅是制住他们而已。
随手扯过一个,瞪着眼看半天,顾回蓝问:“我认识你吗?”
那人恨恨咬牙:“顾回蓝!落到你这小贼手上,我无话好说,你动手便是!只不过,杀我们几个容易,逃过天网恢恢就不容易。”
顾回蓝摸摸他的腰间,摸到一块令牌,上面写的老大的字:“你是捕快?”
“奉扬州知府刑志法大人令,特来拿你归案!”
乐子期在旁听得直皱眉头:“师父犯了什么法?要这样劳师动众?”
顾回蓝不想知道,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扬州知府有没有铡刀?”
黑衣人怪异的瞅着顾回蓝的脸,像看鬼。
“你们的铡刀能砍下人头吗?”
黑衣人突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恐惧的盯着顾回蓝,猜不透他要干什么。
顾回蓝视若无睹:“砍了头的人,是不是就会死?”
黑衣人现在断定他们追错人了,面前这个诡异或者痴傻的家伙肯定不是顾回蓝,尽管长得比较像。
那人浑然不觉对方的心思,自顾自的拊掌大笑:“太妙,太妙!快带我去!”
黑衣人张了半天的嘴才问出几个字:“去.......去做什么?”
顾回蓝兴冲冲:“去死啊。”
“铡刀不铡你这种坑蒙拐骗的小贼。”
“那都铡什么人?”
“罄竹难书,十恶不赦的那种。”
顾回蓝频频点头:“那我就是那种。”
黑衣人胸口一窒,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