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伊不说话了。
林超只看到她小小的肩膀微微抖动着,不确定她哭没哭。他动了恻隐之心,忘了身份和规矩,他快步走了过来,手轻轻搭在女人瘦弱的肩膀上:“你没事吧?”
杨伊像是受惊的小鸟,肩膀一阵剧烈的抖动,敏感地避开他的触碰,现出了整张脸。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有些恐慌,好在没有眼泪。林超松了一口气,讪讪地将手揣进裤兜,说:“我怕你情绪太失控。说了这么多话,渴了吧?我帮你倒杯水吧。”
杨伊手掌握了握拳,她不动声色地平复着呼吸,艰难地说:“不用了,谢谢。”
“那要不要去那边坐坐?你穿着高跟鞋,不累吗?”
杨伊缓缓地摇着头,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温热的阳光铺满她整张脸,她过于紧绷的肌r_ou_一点点放松。
林超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却是走到落地窗的另一边,像她一样看着窗外说:“杨伊,你是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吗?”
“难道不是吗?我是那根导.火.索,如果没有我,事情也许不会发展成这样。”阳光照不进心底,此刻杨伊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冷。
林超对此不置可否,他凝神想了想,问:“你去了新加坡,那赵鹿呢?他怎么办?”
“她……”
“像你前任对待你那样,你把她甩了,对吗?”
杨伊伸出一只手,“砰”的一声重重撑在了坚实的玻璃上。这次不止是肩膀,她全身上下都在抖。她掌心的汗在玻璃上留下了难看的痕迹,她顾不得上擦。
她恍恍惚惚地说:“我真的不想这样……可是我想不出其他的解决办法,兰姨也许这辈子都醒不过来,我不可能让她一直等。”
林超假装看不到她的异样,他逼迫自己目视前方,说:“可是我很费解,就算兰姨醒不过来,你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说到这他顿了顿,“不对啊,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钱叔叔他……就是兰姨的丈夫,他生意失败没办法在新加坡待下去,我们才回到了中国。”
林超摸着下巴,将她说的话整理、归纳,最后得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论:“你因为内疚去了新加坡想照顾兰姨,你不知道自己会在那边待多久,为了不让赵鹿空等,所以你把他给甩了。我猜的对吗?”
杨伊喉咙滚了滚,不点头也不否认。
林超权当她是默认:“然后因为很偶然的机会,你们回到了中国,你再次见到了赵鹿,所以现在心情很矛盾。”
“我知道她恨我,我不怪她。我只是希望她过得好,所以每次我都尽量避开她,只要不见面,她就会慢慢忘了我,她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林超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他无聊地用脚尖蹭了蹭地板上的不明黑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杨伊,恕我冒犯,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自我。”
“……”杨伊没吭声。
林超看不到她是什么反应,他也忘了刚才自己信誓旦旦说过“顾客是上帝”那种屁话,他一脸严肃地说:“你把所有的责任和所谓的罪过揽到了自己身上,去了新加坡,每天守着兰姨,你心里就得到安宁了吗?如果没有这次偶然的机会回国,你难道就要一辈子守在那个异国他乡,你下半辈子不过了吗?”
杨伊依旧默然。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很长,两个人像是突然断开连接的两台电脑,一个在发呆,一个在懊恼自己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良久,杨伊幽幽地说:“但我不后悔。”
“错就是错了,我办法逃避,没办法说服自己装作梓妤的死还有兰姨的昏迷跟我无关,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林超摇头叹息:“造化弄人啊。”
林超站了一会儿就有些难受了,太阳光刺眼,他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舒服的大班椅。不经意间瞥见了旁边那人的脸,他怔住了。
杨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窥视,可能注意到了也懒得掩饰,她两眼近乎呆滞地看着楼下光景,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空间。
林超假装咳嗽了一声,居然也没有影响到她。
“咳咳——”林超又清了清嗓,略微松开被他拉得有些紧的领带,“我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杨伊没看他。
“你还喜欢赵鹿吗?”
“……”
该死的沉默。
林超绞尽脑汁地想下一个问题。
可还没等他想出来,杨伊松口了:“喜不喜欢重要吗?”
“不重要吗?”
手上的汗越来越多,眼前的玻璃已经脏得不行了。杨伊手指蜷缩起来,隔着朦胧的水雾,答非所问:“我看到有个女孩子跟她在一起,那女孩很可爱,很爱笑,比我更适合她。”
“听你这意思,你是想祝福他们俩在一起?”
“不然呢?”
“甘心吗?”
“你什么意思?”
林超目光一凌,直勾勾盯着她的侧脸,说:“杨伊,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不喜欢,那你为什么要哭?”
“……”
哭了吗?
杨伊抬手一抹,手上黏s-hi的汗水和滚烫的眼泪混在了一起,她呆呆地看着手掌心,像是被人突然封住了x,ue道。
林超略显“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情绪,他见过太多人哭,有正常人的,有患者的,有男的有女的,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压抑沉闷。但是他从来没见过像杨伊这样,流眼泪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