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低头缓缓摇曳着茶杯,倾倒出第一壶茶叶,放正茶杯,又添上一盏茶。
“第一泡的茶叶是苦涩带着尘土的,下一杯才是入口醇香的茶。”夏侯玄做了个请的手势,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方才放下茶壶,“彼之□□,吾之茶香。”
叶妩露齿一笑,端起茶盏,敬了敬夏侯玄,“是我着相了。”
夏侯玄顺势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叶妩放下茶盏,看向夏侯玄,道:“可我总觉得有什么遗漏掉了。”
夏侯玄饮下杯中茶水,却没有放下茶盏,在手中轻轻地转着,剩下的茶水顺着茶盏摇曳着,“说不定桃子当时吃下糕点还没被噎死,被莞姬的外裳闷死了。”
夏侯玄“笃”地一声放下了手上的茶盏,抬头看向对面的叶妩,叶妩也双眼灼灼地看着夏侯玄,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出声道:“原是如此。”
……
张加来略显破败的土坯房外,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捕快。只有内外两间的土坯房,房外还有一尺见方的小院子,被打理的条理分明。屋檐上挂着一小串红色的干辣椒,院子中还搭了个小棚子,顺着棚子架子爬着藤蔓。
“你们这些狗捕快,就知道欺负良民!众位乡亲快来看看啊!”张加来躺倒在地上哭嚎着。
“放肆!”夏侯玄一声吼,低沉的声音没有很响亮,但声音中上位者的气势让滚倒在地上的张加来不由停止了嚎叫。
“官府办案,岂容你撒泼?若不是你,自会还你清白。你如此撒泼耍赖,莫不是心虚?”夏侯玄盯着张加来,字字铿锵地说道,随即一甩袖子,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张加来拘捕了!”
几名捕快见张加来被震在原地回不过神,赶忙上前把他捆了起来。
见周围有百姓围观了过来,夏侯玄掩在宽袖下的手轻轻拉了拉身边有些发愣的叶妩。叶妩忙浅笑着上前,道:“各位乡亲,我们怀疑阮年年案另有蹊跷,所以拘张加来前去问讯。若他是凶手,必绳之以法;若他是良民,叶妩亲自来赔罪。”
几位邻里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上前道:“叶小姐,我们自是相信你。可张公子平日跟我们也不太走动,偶尔也给我们些便利,总归也不像是坏人。”
旁边一个大汉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就别打扰官差办案了,叶小姐也说了,若不是张公子,她会亲自来赔罪。”
另一个附和道:“是啊,是啊,有劳叶小姐了。”
百姓们尽数散开。夏侯玄嗤笑一声,朝一边五花大绑的张加来道:“看来你平日里人品不错啊。”
张加来扭头看向了另一边,没有言语。
叶妩没有搭理张加来,朝着捕快们拱了拱手,道:“有劳捕快大哥们帮我细细地搜寻屋子和院子,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
捕快们领命四散开来。夏侯玄抱胸看着别扭看向另一边的张加来,朝四下打量的叶妩道:“这厮贼眉鼠眼,看起来就不像良善之辈。”
叶妩转头也看了一眼张加来,道:“你干嘛不直接说他就像凶手?嘁,你这是以貌取人。”
夏侯玄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妩,道:“的确。但是父母给的皮相是一码事,由心而生的相是另一码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叶妩静静地看着夏侯玄,脑子中却回旋着当年在课堂上老师曾提过的一位伟大的法哲学家隆布罗索的理论,天生犯罪人论。拥有某些特征的人天生犯罪几率很高,或许,这些人,不是因为长成这样而犯罪,而是有犯罪的心才长成这样。
夏侯玄轻轻抬手敲了敲叶妩的脑袋,指着前方站着的捕快,道:“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几位捕快已经检查完毕。”
叶妩忙看向几位捕快,几位捕快却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小姐,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哼,我都已经说过了,我是良民,我什么都没有做!”张加来梗着脖子叫喊道,眼神睥睨。
夏侯玄看着张加来在一旁小丑般地跳脚,没有理睬他,也没有下令让人放开他,“即使你罪犯,你也不能小看,他们可能有着超乎常人的思维和忍耐力,但是无论如何,做过就是做过,一定有蛛丝马迹留下。”
叶妩听罢,轻轻闭上了眼睛,细细地回忆她走进来一直到张加来滚倒在地时张加来的一举一动。良久,叶妩睁开眼睛,走进屋内,顺着张加来走出来的路线,模仿张加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边走边琢磨着他目光的所及心中所想。
行至接近夏侯玄的时候,叶妩忽然露出一抹笑意,转身走到外屋生火煮饭的铁锅旁。文登县大部分百姓为了取暖方便,一般都在外屋设置两口铁锅,铁锅分别连着两个内屋的炕,外屋烧饭煮菜,顺便加热内屋的炕,等到睡觉时就可以有热乎乎的炕头。
叶妩细细比对了两口铁锅的灶下,东向的灶下散落着枝条木头碎屑,点点灰尘落在地上,还有一小片烤干的红薯皮埋在碎屑灰尘中,叶妩微微靠近锅底,隐隐还有热度。而西向的灶下明显干净很多,虽也有灰尘,但明显不是锅底的黑灰而是浮尘,锅底冷冷凉凉,丝毫感觉不出热度。
叶妩撸起袖子,就要伸手向西向的锅底摸去,旁边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叶妩的皓腕。夏侯玄伸手把叶妩的袖子放了下来,把手伸到了叶妩面前,声音清冷道:“帮我把袖子卷起来。”
叶妩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