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
“轩少爷言重了。一开始进大世界,的确是有所被胁迫。但是后来蝶菲只是因共同的复仇目的,得轩少爷暗中帮助。一直没敢和干爹说出缘故,也是报仇心切。然而大事在干爹面前隐瞒太久,的确是我白蝶菲的不对,求干爹责罚!”白蝶菲低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许炳元听了如此“故事”,倒也有些意外,弯腰扶起陈兆轩,道,“事实真如你说的这般,那轩儿和蝶菲,至少在许家面前,并无任何过错。所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血仇如此,顾家人真有这般的作恶多端,那是恶有恶报。你们做的,可谓替天行道!本来我之前还担心……”
他没有说下去,在听到陈兆轩“坦白”之前,他还真是有些担心这干女儿和自己认准的(亲女儿)乘龙快婿有了私情。
他没把话说完整,但面前两个聪明男女一听就懂。
陈兆轩和白蝶菲又双双跪下,分别道:
“轩儿受许家如此大恩,倘若有半点对不起许家的地方,那真正是肝脑涂地,虽万死而莫辞!”
“蝶菲一度因报仇而无情,但也是个能分清是非分寸之人。得干爹大恩,于大是大非上,自有分寸。倘若做事有愧干爹,蝶菲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间?”
“罢了罢了,都起来,起来!”许炳元弯腰分别扶起两人,又道,“你们两个,虽非许家血亲,到如今亦是许家亲人。轩儿和蝶菲,都是极聪明灵秀之人,也自有分寸。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相信。之前是我多虑了。”
“顾家大少爷,我原本就对此人颇有些捉摸不透,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身世真相如此!”许炳元得知了顾维崧“野种”身份,摇头概叹一番,想到长女再有一两个月就要正式嫁为张家长孙媳……对陈白二人,反而多了几分感激。
许炳元回头对陈兆轩道:“顾公馆蔷薇花圃下,隐藏的秘密。今日,你和蝶菲一道去,再查看一番吧。”
顾公馆的蔷薇花圃下,挖出八条手臂残骨,每截残骨上,戴着一枚玉镯。
陈兆轩将一截戴着红玉镯的手骨捧起,跪地痛哭。
白蝶菲亦跪在他身边,默然不语。
陈兆轩终于止住了哭声,抬起头,道:“七条手骨,烦劳白小姐订制七具小棺材,随玉镯下葬。待有亡人亲友寻上,你我可引其寻到踪迹。至于我娘……我爹娘都合葬在了无锡,我要去无锡重新启墓。白小姐留在上海,在我回来之前,就呆在许公馆,轻易不要出门。”
白蝶菲低头道:“多谢轩少爷考虑周到。”
“离开上海前,就今天晚上,我再陪你去找一下孙小姐。”陈兆轩又突然道。
当天晚上,两人到大饭店找孙氏一家,却得知一家三口天亮前都已搬走。问饭店经理他们去了哪里,却是摇头说不知。
“客人们离开时不多说去处,按照规定,我们职员们是一律不得多问的!丫头老妈子也都没带走,只给了一小笔钱让他们自行离开。孙家老爷太太及小姐,是突然离开的,加上拉行李的马车,都是孙家老爷自己跑到外面找来的。目前饭店上下,的确是无人知晓这三位客人的去向了。”饭店经理如实道。
白蝶菲慢慢走出饭店大门。
陈兆轩在她身边宽慰道:“不必担心,毕竟孙氏一家在上海这么多年,这几天也听闻了关于日本人就要打进城的街头传闻。他们自然会小心谨慎,给自己找个稳妥的所在。再说了,如今顾家如此,我看孙家二老,定会建议女儿为后半生着想,也着实不必留下顾家的骨血。只要孙小姐能明白事情轻重,舍弃腹中骨血,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她不会舍弃的!”白蝶菲回头看向陈兆轩,摇头道,“孙娇茜对顾维崧是什么样的感情,难道你还看不出吗?让她舍弃顾维崧的骨血,等于要她性命!”
孙氏一家,在法租界高价租下一间卧室,卧室中间用一道屏风隔开——孙家二老睡屏风这边,孙娇茜睡屏风那边。
“南京城回不去了。日本军队已经打向了南京,据说现在南京的有钱人,全都在想方设法跑出城。哪天要是蒋委员长和宋夫人也跑出城,这南京城可就真的保不住了。”孙父愁容满面。
孙母急道:“南京保不住,上海就能保得住?我看呆上海也不安全。不是说现在汉口还安全些。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想办法去汉口?”
孙父斜眼看老婆:“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我要是有办法的话,还用呆在这里听城外的日本人枪炮声?你是觉得我没本事是不是?你出门看看,看满大街难民,都是一家老小露宿街头。这兵荒马乱的,能在租界有间屋子安身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吵半天有什么用,你们烦不烦?”
孙娇茜制止了爹娘争吵,又道,“依我说,这地方也住不得,挤也挤死了,还得看房东脸色。不如回咱们家的杂货铺,反正房子院子也空着,可比这里宽敞得多,住在自己家里也自在得多!”
“糊涂虫!”孙家二老同时回头骂闺女。
孙母数落女儿道:“姑且不说咱们孙家的杂货铺压根不在租界内。就说真要回去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你说你一个没出嫁的闺女还怎么出门见人?还怎么和老街坊们说缘故?我和你爹也商量好了,准备给你找个好大夫,过几天做手术,打上麻药一点儿也不疼,睡一觉的功夫,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