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而渺小,却yù_wàng浩大。寿命短暂,然则希求恒久。
如此而已,怎么,就不是荒诞?
皇帝在思量之间,忽然朗朗晴日,窗外就起风了。
纪连晟将目光挪向了窗外,远空中,一个纸鸢忽然在风中断线……飘远……
他骤然心头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仅仅不过半个多时辰,书斋之外就传来了疾速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近,便越有了几分秩序,直至他的门前停下。
一阵交头接耳,立马就响起了齐歌的声音。
“陛下,慈恩宫来报,太后方才摔着了。”
纪连晟眉间一凛,顿了下手中批红的羊毫,问道:“怎么回事?”
齐歌一努嘴,身边跑来报信的慈恩宫小太监便立即吊起嗓子禀道:“回陛下,太后是午后歇息时不小心从躺椅中摔下的。”
“摔的可严重?”纪连晟完全将笔架在玉笔山上。
“……”那小太监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
皇帝的声音十分冷静。
“太医来瞧了,说……太后摔到了脑袋,疼的厉害……”
一句话,纪连晟就深咽了口气。
无论是真是诈,老娘的手段是用之不尽的。他身为儿子,孝字当头,难道真能不管不顾?
待皇帝一行人迅速赶到慈恩宫时,才发现,这区区一摔,倒是半个后宫都赶来了。
元妃首当其冲的坐在躺着的太后身边,端着汤药,嘘寒问暖。
右手边坐立着的,还有一个十分出众俊俏的身影。
皇帝用余光扫了一眼,便知那是可月部的泽于。
可月泽于。他上一次命塔塔莫哲来侍疾,这姿容更胜一筹、家势更高一分的泽于,大概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吧?
“母后,可还好?”
纪连晟两步上前,坐在了郭太后床榻的边缘。
郭太后被像粽子一样裹在一席锦被里,龇牙咧嘴的抚着后脑勺。
就是身上不痛的人,看见这幅表情都难免痛了。
想她这个皇宫中锦衣玉食多年,从未受过什么责难和波折的人,能摆出这幅架势,也算是够为难了。
元妃许久没有见过皇帝了,一见自己的夫君走了过来,立即就起身退到锦帐的旁边。
纪连晟的目光都在太后身上,只是象征性的对着元妃点了点头。
他不在的时候,有她替自己尽孝,怎么说,也算情理之中。
元妃一语不发神色害羞的望着纪连晟的侧影,以往,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生分过……
慕容钦哲在这后宫受宠的事情,她都听说了。
就连皇帝有多重视他腹中的子嗣,她也如数听说了。
一字一句,刻骨铭心。
她的孩子死了,她生命的所有希望都在这牢笼一般的境地里破碎了……
而有人,践踏着她的尊严和希望,就这么……浴火重生了……
是命么?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元妃望着自己夫君,心头突然悲从中来,忍不住抽出帕子捂住了鼻子。
纪连晟一见她哭,立即无端的就感到烦躁。
太后若当真“生死未卜”,这个关头乱哭,岂不是十分不吉?
“带元妃出去。”
他没有多想,一句话就对齐歌下了命令。
元妃赶紧擦擦眼泪,却已然来不及了,纪连晟摆了摆手,齐歌就立即上前请她先出去。
其实皇帝也没有一句责怪。
但元妃的心中,却压抑的更甚、更甚了……
这种连日的压抑,直到她踟躇的一步步挪回自己的蕙和宫时……
终于爆发了。
第109章 第九十七章(下)
月夜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一根稻草能压倒一只骆驼,一句话同样可以葬送一个人。
世事或许并非常人所想象的那样。
解脱有时未必等于怯懦,而是在五蕴六尘中彻彻底底的清醒了。
人间不值得。
若不是思芳打着灯,一点点的寻摸着找遍了园子各处角落,还真不知这失魂落魄的主子已在池塘旁的巨石后痴痴的站了这么久。
“娘娘,你在看什么……?”
她赶忙抽出手中的披风,给元妃披上。
夜色清浅,元妃看着池水中的莲,望着如镜水中的月,半响才道:“思芳,你想家么?”
她一句话,就直戳思芳的心窝里。
想家?她自小家里遭受了瘟疫,几经转卖才到元府做事,早已不知家的味道。
思芳伸手抚摸着元妃单薄的脊背,道:“娘娘在的地方,就是思芳的家。”
她们二人在这宫中相依为命多时了,说这些倒也不见怪。
元妃听了,脸上倒是起了一抹难得的笑容。
那笑带着自嘲也带着欣慰,五味陈杂。
对着自己的夫君,她已然不知道该如何陈情,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说什么都是不必要的。
他们二人确实没有山盟海誓过,但……多年的夫妻情份,到最后,不过几句话就撇的干干净净。
元妃的心……再也……无法复原了。
她无法拼复自己对爱情的憧憬,也不再有激情追求自己未来的道路。
高高的宫墙恍若狭小的宅笼,她进退已然不由自己。
思芳看了元妃一会儿,见她还是愣愣的站在水边,就有些着急了,说:“娘娘,我还是扶您回屋吧。”
元妃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是脚下动了起来,随着思芳转身向自己的寝殿那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