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这片沃土,在唐宋之际,依旧是落后偏远之地。所谓的“湖广熟,天下足”,得等到明清之时才渐渐得以发展。李伯言不得不佩服自家老爷子的眼光,若是李氏后辈争气些,永州的田地,足以养活世世代代。
不过摊上了自己老爹这样的败家二世祖,万亩良田,都不够李康达嚯嚯的。
偌大的李宅,那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姨娘,以及一半的丫鬟仆人,都被带到滨湖边的庄子里,顿时清净了不少。李康达还算疼他,剩了七八个丫鬟仆人给他使唤。
“少爷去哪儿”
李伯言钻入马车,道:“驿站。”
既然这甩手掌柜将范念德的事儿交给了他,总得去见上一见,不说为了范李两家的交情,就是为了朱大神,李伯言都得去上一趟。
见到城内稀稀拉拉的车马,为数不多的店铺,李伯言呢喃自语道:“难怪这些个贬谪之人,都会被贬到这里了。这种地方,就算想要干出些政绩来,恐怕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到了驿站,有驿卒上前,问道:“可有官文”
李伯言下了马车,道:“特来谒见范公,望请通禀。”
“你是何人”
李伯言淡淡地说道:“家父李康达。”
“永州败”驿卒差点脱口而出,赧颜一笑,“李家大郎稍等,这就通禀。”
在永州,实在没什么乐事可言,于是乎,李康达父子败家的笑料,成了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笑料。
李家的仆人都觉得丢脸,连个驿卒都喊永州败家子,这脸丢的,唉。要不是卖身李家,李七斤这会儿都想直接跑路了。
李伯言倒是没什么感觉,败家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驿卒出来,朝李伯言揽了揽手,道:“范公有请。”
李伯言进屋,登上楼,见到正在喝茶的老人,便朝老者作揖,道:“晚生李伯言,见过范公。”
范念德望了眼年纪尚小的李伯言,问道:“汝便是勋德兄的孙儿”
李伯言一听是老爷子的字号,便道:“正是。大父作古,伯言奉父之命,特来看望范公。”
范念德点了点头,问道:“汝父为何不来”正常来说,范李两家有过世交之情,怎么说都得是李康达过来拜谒,派了个晚辈过来,就有些奇怪了。
李伯言心说,这叫他如何回答老爹败家,没脸来见,还是说妻妾成群,在庄子里享乐思来想去,李伯言低声道:“范公受党禁牵连,家父有心相助,却爱莫能助。前来拜谒,又怕给范公添堵,特命晚生过来送上田宅,不至于在此委屈。”
大宋的士大夫俸禄很高,异地为官却很奇葩地没有配套的住宅,加上调动频繁,在外为官大抵都是租房住。如今贬谪永州,范念德住在驿站也有不少时日了,连间像样的宅子都未曾拿下,要么就是囊中羞涩,要么就是有人存心想让范念德难看。
“这是做甚拿回去。”范念德瞥了眼李伯言地上的两张地契,直接回绝道。
李伯言也不矫情,很干脆地道:“好。”你不想要,老子还不送了呢。说罢,便将两张地契收了回来。
见到李伯言收回地这么干脆,范念德也是嘴角一抽,这小子,懂不懂人情世故,任谁都不得推辞几下,直接就收回去了,真是不懂事啊。
“咳咳。”
李伯言见到脸上有些臊红的范念德,心里暗暗一笑,叫你打肿脸充胖子,脸上却收起了笑意,朝范念德一拜,“范公清廉高义,晚生还拿这些身外之物羞辱您,实在是折煞晚生了。”
“嗯,咳咳,这个无妨,你既是勋德兄的后辈,也就是我的后辈,就别这么见外了。”范念德挥了挥手,脸上似乎有些扫兴,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搁谁心里不有些难受。
李伯言见到范念德如此神色,心里暗道有戏,若是这个老范两袖清风,油盐不进,那么他这趟也就白跑了。
“范公此次领了致仕永州,不知领了什么职”
范念德,就送田宅留下了好感,这个时候准被他赶出驿站了。
“领了何职有何关系贬谪永州,注定在此终老了。”
李伯言见到心灰意冷的范念德,也就明白,这次的庆元党禁,是结结实实地让这些人吃了个瘪。范念德不在这份伪逆党籍之内,却因为与朱熹是连襟,一样被贬谪此地。
“范公此话何意”
范念德看向这年轻的后辈,摇头笑道:“当年勋德兄两眼如炬,时势看得比谁都清楚,你就看不出来”
“还请范老指教。”
“罢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回去替我谢谢令尊好意,他日等老朽安定下来,亲自上门拜会。”范念德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了,锦上添花之人历来不缺,唯独这样雪中送炭的,才是最缺的。
如今党禁牵连,当初把酒言欢的同僚,恨不得撇清关系,别说在朝堂之上助力了,就是连封告慰信都没有,世间冷暖,在老范心中五味杂陈。
李伯言一听此话,立马急了,这老头子,动不动就要哄人了自己的事儿怎么办忙说道:“范公不必灰心丧气,贬谪永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你比不宽慰老朽了。”
“真不是。范公既知祖父眼界高人一等,当初弃了苏杭家业,举家迁至此地,会是无用之举”
范念德眉头一挑,喃喃道:“当年之事,某也有所耳闻,只是勋德未曾言明,传言汝父”
“额”李伯言好不尴尬,道:“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