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际,幼帝也入府来了。
颜墨白挥退了孩童,仅牵着凤瑶与幼帝同坐在圆桌,一道用膳。
幼帝开口便释然的道:“阿姐,皇傅今日上朝来了。”
凤瑶神色微动,下意识与颜墨白对视一眼,则是片刻,仅道:“皇傅今日上朝来了,是好事。征儿如今放心了?”
幼帝点点头,“征儿还担心皇傅不会来上朝了呢,以前的时候,皇傅也曾对征儿提及过辞官之事,征儿没应,此番还以为皇傅是打定主意辞官了,没想到昨日征儿去皇傅府中探望时,皇傅竟主动说今日便会来上朝。”
凤瑶勾唇笑笑,抬手摸了摸幼帝脑袋。
颜墨白则道:“皇傅虽好,但征儿也莫要太过依赖于他。征儿是帝王,臣子只是辅佐你的臣子罢了,但若臣子太有性子,不易管束,征儿必要之际,必得弃之不用,给其下马之威。再者,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且各地人才济济,科举之事也必得按时进行,提拔人才,为朝廷灌注新血,征儿也莫要担心失了哪位臣子便会致使朝堂瘫痪,天下人才这么多,随意挑选几人出来,都不会让朝堂真正的瘫了。你日后只需全力培植忠心你的臣子便是,纳为心腹,如此才是为帝之道,而不是一味依靠于谁,我这话,征儿可明白?”
幼帝怔了怔,满面的认真,似在极为细致的将颜墨白这话放在心头消化。
待得半晌之后,他极其郑重的朝颜墨白点头,“朕知晓了,多谢摄政王提醒。”
颜墨白勾唇笑笑,也不多言,亲自举着筷子为幼帝碗中布菜,幼帝也不拒绝,仰头便朝颜墨白笑,随即极为温顺的将碗中的饭菜吃完,待得一切完毕之后,便告辞离开。
凤瑶与颜墨白一路将幼帝送出府门。
直至幼帝的车驾消失在夜色尽头之后,凤瑶才转眸朝颜墨白望来,“征儿何时竟如此听你的话了?”
且说来也是奇怪,记得回宫之夜,自家幼帝竟破天荒的在她面前说颜墨白的好了,言语之中对颜墨白也毫无任何的抵触甚至恶对,当真是一改往日狂烈抵触的态度,对颜墨白突然亲近,这点啊,也是在她意料之外。
“或许,当初我在大英救了他,他心中感激,是以便对我改变了态度;或许,他知晓我对你用情至深,并无恶意,他也才对我放下心来;又或许……”
话刚到这儿,他突然意味深长的顿住了。
凤瑶猝不及防一怔,当即问:“又或许什么?”
他勾唇笑笑,幽幽的目光朝凤瑶落来,径直迎上了凤瑶的眼,“又或许,他如今真正的长大了,老成了,知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了,是以,理智与心智让他将我当做了他的姐夫,当做了他的家人,是以,我的话,他自然会听。”
这话入耳,凤瑶眸色起伏半许,却又是片刻,微微而笑,“如此,便也是极好,我还曾担忧你与征儿处不来,如今则见,你二人也是能处好的。再者,征儿如今,的确不是往日的征儿了,性情与心智都改变了些,如此,我也是放心不少。”
颜墨白缓道:“征儿近些日子的确成长得快。还记得当初在大齐之时,他被齐王控制,也能保持镇定。他是有帝王之能的,只是日后还得多加磨炼。”说着,捉紧了凤瑶的手,缓道:“外面风大,先回院里去吧。”
凤瑶点点头,随着他的牵引转身回院,只是待入得主屋后,刚合上屋门,伏鬼的嗓音便突然在门外响起,“皇上,属下有事禀报。”
颜墨白神色微动,却又是片刻之际,所有的表情全数恢复如常。
凤瑶稍稍抬眸,下意识的问:“这么晚了,伏鬼能有什么事禀报。”
颜墨白笑笑,“如今天下虽是太平,大旭尚且有征儿坐镇,大英有墨玄盯着,但大周大齐大盛三国,则无真正的能人打理,是以,前些日子路途之上,我便差伏鬼去搜罗天下谋士辅佐我往日军中最是得力的心腹之人,有意让心腹彻底在诸国坐稳,为我分忧。想来伏鬼今夜,便是为了向我禀报那些谋士任职之事。”
凤瑶怔了怔,心头略是有些起伏。
终究是颜墨白亲手打下来的江山,如今交由心腹与谋士来打理,万一那些人会生得野心,到时候对颜墨白来个釜底抽薪,岂不危险?
她默了片刻,缓道:“你那些心腹与谋士当真可靠?万一那些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要再控制,就难了。毕竟,天下之人,谁人没半点的野心,权势与富贵面前,所有人都容易动心。”
她这话卷着浓浓的劝慰之意,然而颜墨白闻之却并未变得脸色,整个人依旧从容自若,似是骨子里都透着自信,毫无半点的起伏与担忧。
“凤瑶放心,那些人,翻不得天。”仅是片刻,他悠然的道了话。
“你怎如此笃定?可是那些人有把柄在你手里?”凤瑶下意识的问。
他勾唇笑笑,似也不打算隐瞒她,开口便问:“下蛊算不算?世上之人,的确皆有野心,只是野心有大小之分罢了。权势与富贵面前,也的确容易动心,但若是没命了呢?一旦没命啊,再多的金银,再好的位置,都没命来享,甚至还得连累九族。是以,只要那些人不曾疯癫,都会清楚其中厉害,只要清楚其中的厉害,便翻不了天。”
是吗?
凤瑶眼角一挑,全然明白过来。
只道是颜墨白果然是心思缜密,看似言笑晏晏,温润从容,实则早已是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