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夙满目挣扎,薄唇一启,却仍是答非所问,“倘若,当初兵临你大旭京都城门之际,我若遣兵而离,那时,你可会原谅我?倘若我那时不顾我父皇之令攻城,仅是应你之求撤兵,不入你大旭京都分毫,更不曾让你在城楼一跃,如此,你我可会仍可如当初在道行山上那般,长情共赴?”
凤瑶眼角一挑,面色也被他这话惹得起伏开来。
生平之中,最是不愿去回忆那些心如刀割的时刻,只因那些时刻发生之事都太过绝望,仿佛割肉割心疼痛剧烈。但许是人就是这样,你越是想避开什么,便也总会有人时常在你面前提及,让你全然忘却不得当初的你,究竟是有多狼狈,多绝望,多狰狞,甚至,多可怜。
她也着实不知时至今日,这司徒夙竟仍无法对当初的那段感情释怀,也未料此时此际,他竟还能提及当初兵临城下之事。
她也自知当时他是被逼无奈的攻她之城,但她却永远无法忘记的时,正是因他的兵临城下,正是因他决绝的狠意,才全然震破了她的心,泯灭了她的所有志气与骄傲,甚至,连带她与他的那段感情,都一并埋葬。他也永远都不会知晓,当初城楼一跃,她是用尽的全身的勇气在豪赌,只可惜,她姑苏凤瑶的性命在他心里,竟仍是不久他收纳大旭之意,也直至她整个人全然摔跌在地,满身剧痛,那时的刹那,她也才知晓,原来有种绝望与疼痛,也可再刹那间磨灭掉所有的深情厚谊。
她也承认,当初落地的刹那,她是极恨司徒夙的,不是因家仇国恨而恨,而是为她姑苏凤瑶自己而恨。
恨他的执着,恨他的坚持,更恨,他竟不愿对她妥协,让她安安稳稳的守着大旭。
许是天下之中,有人会认为她姑苏凤瑶是愚蠢之人,毕竟,国不成国,上下破败,还守来有何用处,但那些人终究不知,大旭乃她父皇毕生心血,是她父皇与长兄用性命守护着的,她姑苏凤瑶,又如何能抛却所有的重担与责任,抛却所有父皇与长兄临终时的遗憾,
任由大旭被大盛的铁骑肆意踏平,风雨飘摇。
甚至待得大旭终于在大盛的夹缝中而安,也会有人觉得她姑苏凤瑶这女流之辈不该执政,不必守着这满是疮痍的国度,但那些人仍是不知,惠妃与国舅势力雄雄,她若不强硬而起,若不执意让自家幼帝坐好帝位,如此,天涯海角,终究无她姐弟的容身之处。
纵是赢易会放过她与幼帝,但惠妃也不会,毕竟大旭嫡子乃自家幼帝,且还安然在世,惠妃便是强行让赢易登位,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登位之事,自也是惠妃哽在喉咙下去不得的利刺。
思绪翻转,越想,便稍稍想得有些远了。
却待回神,心底所有的起伏便逐渐消散下来,她重新落在司徒夙面上的目光也越发陈杂,也终还是觉得,许是着实不是谁与谁的错,都是阴差阳错而起的仇恨与矛盾罢了,也都是被命运愚弄的可怜之人罢了,只是这又如何?
终还是回不去了不是么。
“往日之事,已无任何意义再提。”片刻,凤瑶唇瓣一启,低沉幽远的出了声。
司徒夙瞳孔越发而缩,“何来未有意义!凤瑶如何不愿回答?”
凤瑶眼角微挑,淡漠清冷而道:“并非是不愿回答,而是往事已矣,再提无用。如今最该谈论的,是你我如今挡路之事。”
说着,嗓音一挑,“你这手中的剑,可要收却?”
他面上失望一片,满目起伏深沉的朝凤瑶凝着,并未立即言话,待得半晌之后,他突然勾唇怅惘的苦笑开来,“是了,往事已矣,提及无用。我也差点忘了,你都已下嫁给颜墨白了,如今是颜墨白的女人了。”
说着,话锋蓦地一转,瞳色也逐渐狠了半许,“今日我并非有意为难你,但你主动坏我之船,我军又节节败退,如此,为得救出我皇姐,便只有先委屈凤瑶了。”
他说得极为认真与厚重,似是终究是全然下定决心般要放下对凤瑶的所有旧情一般,面上之色也越发的冷冽森然。
待得这话一出,他也不待凤瑶反应,随即便扭头朝在场黑袍之人望去,阴沉沉的吩咐,“好生去将大周皇帝请过来,就说,本殿与大旭长公主在此恭候他来。”
黑袍之人们纷纷点头,则是刹那,有几人已陡然蹿水而走,眨眼便消失在浓雾之中。
司徒夙也不耽搁,长剑微微而动,噌亮锋利的刀刃陡然横在了凤瑶脖子,低沉沉的道:“外面冷,凤瑶先随我一道入得船屋而坐。今日之内,那些所有的前程旧恨,都会有个了断!”
凤瑶神色微动,垂眸扫了一眼脖子上横着的长剑,冷笑一声,漫不经心的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放过本宫了?”
“你既是已觉我无情,我又何必再去解释什么。且今日之事,我也是迫不得已,但若我能救出我皇姐,我自不会为难你。”
是吗?
这话入得耳里,并未引出半缕宽慰,反倒是一股股冷笑与讥诮之感肆意在心底蔓延。
又是如此呢,又是所谓的迫不得已呢。
遥记当初这厮举兵而来,说的也是迫不得已呢。而今倒好,两相所谓的‘迫不得已’再度重合,这厮明之昭昭的是要再度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