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若你我连性命都护不住,更别提有能耐夺得征儿蛊毒的解药,如此,我若空手而归,自是救不得征儿,如此,我还活着回去作何?难不成,活着回去眼睁睁的看着征儿亡吗?”
嗓音一落,心思幽远怅惘,突然间,心有自嘲,连带嘴角都抑制不住的勾出了一抹自讽的弧度。
是以,虽满心雄然,志气磅礴,但到了绝境之地,许是终归还是要认命的。
心神逐渐摇曳飘远,凤瑶瞳孔也开始失神,手中的动作也抑制不住的慢了下来。
则是不久,颜墨白那温润平寂的嗓音再度扬起,“此生我不负你,但也愿命运能善待于你。无论如何,你且再听我一句话,我颜墨白若功成名就,日后定卸下重担陪你待在大旭,我若亡,也望你莫要救我亦或是悲伤,无论是否夺得了幼帝的解药,你都要拼命的逃回大旭好生活着,将我的这一份,也为我活着。”
说完,微微而笑,待得凤瑶的目光略微停滞呆然的凝在他脸颊,他神色微动,面上也漫出了几许悠远复杂之色,随即也无心再就此多言,仅是故作自然的回头过去,不再言话。
心口再度被他这话莫名的刺痛,凤瑶瞳孔皱缩了几下,心绪蔓延,突然间就觉所有兴致皆无,似是对诸事诸物都提不起兴来。
却待沉默片刻,她才稍稍敛神一番,手中梳发的动作才稍稍恢复如常,只是心口涌动着的话,几番欲言又止,却终归还是全然噎在了喉咙,未曾言道而出。
有些话,多说无益,且这颜墨白本也不是容易听得进劝说之人。
是以,有些事需从长计议,便是真要在危及之时帮他,自然,也不能与他商量,而是,需彻底将他蒙在骨子里,从而,再好生帮他。
她姑苏凤瑶也惜命,只是,两相难全。她此生欠他太多太多,早已是还不清了,若最后还得让他彻底为她付出性命,她自然是无法麻木的坐视不理。
许是,若大英之战,仅有颜墨白一人存活下来了,许是,征儿与大旭皆放在他的手里,大旭许能比在她姑苏凤瑶手里还要发扬光大,征儿,也会被他彻底抚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越想,思绪便越发的翻腾起伏开来钤。
她不欲想这么多的,只是情难自控。
此番大英之行,本就是一条不归路,荆棘丛生,道路崎岖,稍有不慎便会丧命。是以,现实逼迫,不容她不去想以后的后果。
周遭,气氛沉寂,鸦雀无声。
凤瑶也全然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手中的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他头发上梳着,速度再度降了几许。
则是片刻,颜墨白那平和慵然的嗓音微微而起,“凤瑶若一直不为我束发,许是今上午我们都得耗在这帐子里了。”
这话略微染着几分笑意与轻松。
凤瑶这才应声回神,下意识的朝他后脑勺扫了几眼,倒也极是佩服这厮宽宏淡定的胸襟。
这都前路崎岖,生死不明了,他竟还能犹如无事人般调侃,不得不说,若论心态与喜怒不形于色,她自然是远远不及他。
凤瑶沉默着,仍是无心回话,手中动作仅是稍稍加快,而后便将他满头的墨发在头顶束好。
她着实不曾为男子束过发,遥想往日好像也仅是为他束发一次,且还歪歪倒倒,而今这次再为他束发,手法仍是比上次好不了多少,便是将他那小巧发冠戴上,发冠也仍旧是歪的。
凤瑶眉头一皱,极是仔细的将发冠拨弄了几次,皆不曾将发冠摆正,一时,心有无奈,正要拿下发冠重新为他束发,不料他突然抬手而来,摸了摸发冠,而后便温雅卓绝的笑,“凤瑶日后回宫,倒着实该与宫女学学如何为男子束发了。”
他嗓音极是调侃。
凤瑶瞳孔一缩,倒也放下手来,不打算重新束了。
说来,这厮不如此调侃她还好,这一出声调侃,自然扫她脸面,且她姑苏凤瑶亲手为他束发已是难得,而今这厮再如此言道,着实是令她心口略是不畅。
“你若不喜,本宫差伏鬼进来重新为你束发便是。”待沉默片刻后,凤瑶淡漠平寂的出了声。
颜墨白微微而笑,似已察觉到了凤瑶不悦,仅是平缓温润而道:“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岂会当真不喜。便是你仅用梳子为我随意梳发且不束发,我也是极是喜欢的。”
嗓音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已缓缓起身而立,随即踏步绕过软塌站定在了凤瑶身边,“礼尚往来,此际,我也便为凤瑶梳发一番。”
“不必了。”凤瑶眼角微抽,下意识出声拒绝,却是这话刚落,颜墨白却分毫不顾她之反应,抬手便将她轻推着坐在了软塌,而后极是自然的拿走了她手中的木梳,开始为她梳起发来。
睡了一宿,她此际的头发着实凌乱,颜墨白则是梳得极为仔细,手中动作也如他面上的笑容般温和之至。
他似也从不曾为女子如此梳头过,是以便是态度与动作认真,但终还是不太擅长为女子挽发,待得折腾半晌后,便也放弃了女子发鬓,仅是稍稍从袖中取出了一根簪子,轻轻将凤瑶的头发微挽,而后仍是不待凤瑶反应,便开始转眸朝不远处的帐门一望,微挑着嗓子出声道:“伏鬼,东西可备好了?”
这话入耳,凤瑶猝不及防一怔,下意识也朝不远处的帐门望去,则待颜墨白尾音刚落,帐外便扬来伏鬼刚毅恭敬的嗓音,“回皇上,已是全数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