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不待他尾音全数落下,凤瑶便低沉幽远的回了话。
他眼角稍稍一挑。
凤瑶继续道:“本是闲来无事,既是这营地你已全然布置好,此番外出去走走,也是尚可。只是,此地离镇子大概多远?”
“水路的话,大概半个时辰。”他微微敛神,从容无波的回了句。
凤瑶淡然点头,也未耽搁,仅是开始稍稍坐起身来,随即便开始拿着外裙穿上。
待得一切完毕,下榻而立时,颜墨白已唤来精卫送了早膳过来。
早膳倒未有昨夜膳食那般可口丰盛,但却重在清淡养身。
凤瑶草草吃了几口,随即便不再动筷,颜墨白仅是抬头扫了她一眼,也极为难得的不曾劝她多食,反倒是待他也用膳完毕后,他一面吩咐精卫将膳食全数撤走,一面则缓步坐定在了软塌,而后温润清浅的望着凤瑶笑,“凤瑶帮我挽发可好?”
突来的这句话,无疑是再度在凤瑶的意料之外。
只道是虽与这厮和解,但也不得不说,这厮着实太过喜欢瞪鼻子上眼。
“你能自行挽发,便自行挽。”凤瑶凝他一眼,淡然出声。
他对这话也分毫不诧异,面色也不曾变化半许,仅是神色微动,薄唇一启,再度朝凤瑶缓道:“我手臂有伤,并未好全,稍稍举剑倒是尚可,但若将手举高至头顶,这两日之内,倒也是有些困难。”说着,似也不愿勉强她,继续道:“若凤瑶不愿为我挽发也罢,我唤伏鬼进来便是。”
他态度极是温润谐和,并无半点锋芒。
却待他这话落下,凤瑶眉头微蹙,终是低沉沉的问:“你手臂何时受的伤?”
“这就不知了,许是旧伤未愈,又许是前些日子行军途中因着车马陷在了雪地,是以便用力拉马推车伤到了手臂筋脉。”
凤瑶面色微变,瞳孔越发一深,待得再度沉默片刻,才开始缓缓起身往前,站定在了他身后。
他不知从何处掏了把梳子出来,极是应景的递到了凤瑶面前。
凤瑶朝那梳子扫了一眼,随即便伸手接过,继续道:“往日你不是傲然得瑟,金刚不坏么,怎近来这些日子,竟身子骨时常毛病不断。”
说完,手中的梳子微微而动,略微仔细的在他满头的墨发上梳动。
颜墨白缓道:“既是肉血生长之人,又如何能当真金刚不坏。且我之孱弱,这世上除了伏鬼悟净之外,便也只有你才见过。是以,常人尚且可认为我金刚不坏,但凤瑶你既知实情,自然得多体恤体恤我才是。”
这话入耳,凤瑶心生抵触,淡道:“别人体恤你有何用,最该体恤你的人,是你自己。倘若连你自己都不在意自己,还奢望旁人会极好的体恤你?”
“并非奢望,而是,只要真正有情有意,只要心系对方了,自然,会体恤对方。就如,昨夜我浑身发冷时,凤瑶不是也心软下来,不仅喂我吃了药,还从后将我环抱而紧?也如此时此际,你知我手臂不适,便也在此亲自为我梳发?”
凤瑶眼角一抽,顿时被他这话堵得无法反应。
颜墨白则继续道:“是以,自己不体恤自己,终还是有人能比自己还要体恤自己。也如我对凤瑶你,我颜墨白虽满身磅礴,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是穷尽我此生一切,哪怕是我这条性命,我也会护你周全。大抵是经历过生死,虽不怕阎罗,但却怕分离。我甚至多番想过,倘若有朝一日我当真免不了一丝,我宁愿会为你而死,亦或是,死在你前头。生死分别之事太痛太痛,我此生仅经历一次便不敢再历,是以,倘若有朝一日我活不成了,凤瑶仅需转身极快离开便成,且也千万……莫要出手救我。”
冗长的一席话,被他以一种极是厚重幽远的嗓音道出,虽语气略微认真的卷着几分云淡风轻,但这腔话入得耳里,无疑是将凤瑶的五脏六腑都狠狠震得发痛。
生平之中,着实不喜伤感的话,且颜墨白这厮明明就不是个喜欢表露颓弱与伤感的人,竟也言道了伤感,是以,正是因为他不同寻常的言道这些,从而,才惹得她心紧心痛吧。
“颜墨白。”
待得兀自沉默半晌,她才稍稍稳住情绪,低低的唤他。
“嗯。”他头也不回,端然而坐,从容温润的回了句。
“世事起伏,虽不知凶险,不知前路,但你若受危,我姑苏凤瑶自也会护你周全。既是一道前往大英,自然,得一起安然抽身而离开。”
“但若,你救不了我,且还得因救我而搭上性命呢?”
凤瑶满目幽远,心思起伏剧烈,摇曳不定。却是半晌后,她终是全然敛神下来,低沉幽远的道:“那也是命。”
“你割舍得下幼帝?若我受危,你全然可走远,从而,再趁机逃回大旭。”他瞳孔也极为难得的颤动半许,沉默片刻,再度道。
“我自是割舍不下征儿。但我也知晓,若连你都性命受危了,我自然,也逃不出大英之人的手心。毕竟,我此番领来的暗卫不过杯水车薪,我若要真正离开大英,必定得劳你相助。更何况……”
话刚到这儿,凤瑶瞳色一颤,突然便噎了后话。
颜墨白终是转头过来,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极是认真的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