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多久?”静漪问。
“没多久,一天罢了。”秋薇眼睛红肿,给静漪掩着被角,“好些了没有?”
“你怎么还这里?不是让你回去吗?”静漪看着秋薇,“你也才刚好些。要是……”
“要是小姐你有什么,我也不活了。”秋薇眼泪落下来。
“胡说!你这是要做妈人该说?”静漪脸色一变。秋薇后悔失言,犯倔不肯认错。静漪只觉得胸口堵厉害,挣着坐起来,看看沉默不语月儿,“囡囡呢?”
“怕扰着您休息,张妈让把囡囡挪到隔壁少爷房里去了。张妈和保姆她们都呢,少奶奶您别担心。”月儿忙说。
静漪出了会儿神,对月儿说:“月儿去歇歇吧,秋薇这里就好了。去吧。”
“张妈妈明儿该骂我偷懒了。”月儿吐吐舌尖,见静漪坚持,她屈了屈膝,退下了。
“这丫头越来越伶俐了。”秋薇轻声说。
静漪看了她,拍拍自己身边空位子,说:“来。”
秋薇愣了下,眼里忽泪光闪动,说:“好久没和小姐一起睡了。”
“还是你出嫁前一晚事。”静漪轻声说。
秋薇小心翼翼地躺到静漪身边来。她转过脸来看静漪,见她闭着眼睛,粉白面上,似有一层淡淡珠光,柔腻而有光泽……秋薇看发呆,忍不住靠近静漪,面庞靠静漪肩上,轻声叫着小姐、小姐……静漪并不出声,秋薇低低声音里渐渐带了哭音,她只伸手过去,给她擦着眼泪。
“以后不准你来了。”静漪轻声说,“好好儿跟阿图过日子。”
秋薇仍是哭,“就是他陪我来。姑爷……我这守着小姐,他跟姑爷出门了。”
静漪攥起手来。
指尖湿乎乎,都是泪。
她蓦地觉得心里苦起来……仿佛是积攒了许久泪,一下子都倾进了心里。眼睛里却再也流不出泪来了似。
秋薇呼吸声渐渐沉了下去,她却睡不着了。
恍惚间听到婴儿啼哭,她坐了起来。
穿了外衣出来,外头却寂静无声。她站门前呆立了半晌,额头抵门上,门内听不到一丝声响……她想囡囡此刻正睡熟吧,刚刚那一定是她幻觉。
她背转身,靠着门边,看到阴影中跟她身边白狮,闪亮小眼中有幽幽淡绿色光芒。她蹲下身,轻轻摸着它头,好一会儿觉得脚下冰凉,才发觉自己没有穿鞋子就出来了。她正要回房去,白狮抖了抖毛,歪了头看她。她怔了片刻,拍拍它,说:“去吧。”
她蹲地上没动,楼下有说话声。
“少奶奶。”张妈从房里出来,开了灯。
“你
看着囡囡,我下去吧。”静漪起身找来对拖鞋穿上。
楼下大厅里,逄敦煌、图虎翼和李大龙正手忙脚乱地将烂醉如泥陶骧抬进卧室去。片刻,逄敦煌出来,正要开口叫人,便看到了从楼梯上下来静漪。他咳了一声,图虎翼和李大龙也出来了,齐齐地叫了声少奶奶。
静漪轻声说:“麻烦你们了。”
图虎翼也轻声说:“少奶奶,七少今晚有点过量,您还是……”
“虎子。”逄敦煌一旁叫了虎翼一声,歪了歪头,示意他出去。
“秋薇我房里休息了。不用担心她。”静漪说。
图虎翼点头,说:“那我明早进来接她。少奶奶早些休息。”
李大龙把陶骧衣物都放茶几上摆好,跟着图虎翼往外走。
逄敦煌走后,脚步慢下来,回头看看静漪。
“牧之说是找我喝酒,今天晚上酒,我一口都没捞着喝,全归了他。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静漪,我跟他交情虽不算深,可也不算浅。但凡是他一声不吭只想喝酒时候,都是你让他有麻烦了。我本想劝劝你,可见了你我倒也不知该说什么。说多了反而不好。我就一句话,你也别忘了当初你想办法进疆心。”
静漪点头,说:“我没忘。”
敦煌也点头,说:“那就好。对了,等他酒醒了,告诉他,马仲成明天一早出发去南京。”
静漪一省。
“牧之坚持亲自前往。但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不能让他冒这个险。说句难听,我们是担心,狡兔未死、已烹走狗。”敦煌嘴角浮起一丝笑,“我走了。照顾好牧之……别怪我啰嗦,好像我才是他太太。”
静漪送走了逄敦煌,将门关好。
她吩咐使女打了热水来,看着她给陶骧脱了靴子。
“剩下我来吧。”静漪说。
等使女退了下去,她过去给他解了两颗衣扣。拧了毛巾替他擦着脸上汗,毛巾有些烫,弄他不舒服了,他烦躁地抬手推开……她手停半空中,正要起身,他睁开了眼。
静漪将毛巾丢进水盆里,预备离开。
陶骧抓住了她袍角。她险些摔了,忙抓住一旁床帐。
“别走。”他说。
静漪费力地掰着他手。慌乱间鞋子脱落,袍子是要被他扯碎了。她回身看了他,他已经坐了起来,扯着她袍子,将她人拉过来抱了怀里。她喉咙哽住,咬紧了牙关。他此时借着酒意,一身蛮力,硬来话,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她没有动。好一会儿,他也不动。她微微侧了脸,看到他目光呆滞地落地上——她光着脚呢。
她收了下脚,藏进袍子里。
他托了她腿,伸手握了她冰凉脚……静漪转脸看了他。
他似是毫无意识般,她想要挪动,却被他制住。她渐渐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