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坐稍远一些。他望着雪白可爱囡囡,被程之忱抱着,竟笑了起来,程之忱也笑……他一转眼看到静漪发了愣似仍站那里,看到他目光转过去,她才就近寻了个位置坐下。静漪今天始终话很少,不问是绝不主动开口。她就是看着他们,好像距离他们很远似。只有她目光停囡囡身上时,才有些温暖和柔情。
程之忱亲手将囡囡还到静漪手上,看看外甥女,又看看静漪,说:“孩子很好,要好好照看她。你也要顾好自己身体。”
静漪低了头,看着女儿小手挥舞着,抓住之忱手指……屋子里安静可怕,她知道这安静之中,他们都看着她也等着她开口,于是她点头,轻声说:“是,三哥。”
她抬眼望了之忱。似乎等着三哥说什么,但是他没有开口,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因随后要乘飞机往西安去,程之忱夫妇并没有停留很久。
静漪跟着送他们出去时,走后。
索雁临回头看静漪,伸手过来。
雅媚看出她们姑嫂是有话要说,故意走些,留了她们二人后头。
“我们这就走了,小十。”雁临握了静漪手,“你要多保重,照顾好囡囡。”
“我会,三嫂。三嫂也多保重。”静漪说着,看了雁临。见她面色稍有犹豫,心内一顿,“三嫂有什么话管说吧。往后鸿雁传书,怕没有这样能畅所欲言。”
她似有预感,雁临要和她说什么。她脚步是慢了下来,前面不止雅媚距离她们越来越远,陶骧和三哥就是……她听到索雁临说:“这次事顺利解决,实属大幸。牧之是以大局为重人。经此一事,我对牧之尊敬较从前胜一筹,也能了解他和陶公乃至陶家西北备受尊崇原因。”
静漪望着陶骧背影,只听着雁临话。
“牧之是你丈夫,你自然加了解他。想必你也知道,眼下和平只是暂时。日后局势会怎么发展很难说,可以肯定是会有很多硬仗要打。之忱和牧之,以及奉孝文谟,重携手,合作刚刚开始。他们要打仗,背后必得有坚定支持,才没有后顾之忧。”雁临说着,站下了。
静漪转过身来,望了雁临眼睛。
索雁临看了静漪一会儿,执了她手。
“上次来,我便看出你与牧之有些不愉。我希望你能忍让些。你看,你们有囡囡这么可爱女儿,一家三口美满幸福地一起生活,该是多么好。”索雁临说。
静漪看前头,连雅媚都迈步出了琅园大门。身后就只跟着秋薇和索雁临秘书,自是不怕她们听见什么,于是她说:“不知道我有没有领会完全三嫂意思……三哥眼下刚刚度过难关,局势尚未完全稳定,牧之虽做出承诺,毕竟他囤重兵于西北,加上陶家此地声望,仍是心腹大患。若我安心留他身边,或可成为他与三哥关系稳固之纽带,哪怕有三两年时间,都足够了。是吗,三嫂?”
索雁临看了静漪,轻声说:“白陶两家若没有八小姐和文谟婚事,这一次未必肯同进同退。牧之能紧要关头当机立断,也未必不是考虑到你立场。”
“三嫂,如果这也是三哥意思,请三嫂转告三哥。三哥与牧之,甚至文谟,都不是会让一个女人能影响决定人,这是其一;其二,我与牧之若从今往后仍一处,必定是因他敬我爱我,而我对他亦如是,不涉其他;其三,从一年前离开南京那日起,对程家我已仁至义。我早已说过,程家事我再不过问。至于三哥,他想要牧之、文谟,他盟友或是部下忠心不二,以三哥韬略识见,办法多很。”静漪说着,示意雁临一起往外走。
“小十,”索雁临见她如此说,深知自己刚刚一番话伤了她,待要转圜,就见陶骧从外头进来,“我们日后再说。”
静漪也看到了陶骧。
他走越来越近了。
“三嫂,我决意同他分开。”她说。看索雁临脸色一变,她继续说:“但有一样,即便如此,三哥日后若对牧之过河拆桥、不仁不义,或为一己私利做些伤及牧之和陶家事,他便对不住今日拖着病体仍心念天下苍生那位老人!也就休想我再认他这个哥哥。”
索雁临没有想到自己几句话,让静漪有这么大反应。她试着缓和气氛,说:“小十,不可冲动。方才只是我一点想法。主要也是希望你和牧之能有一个好结果。”
静漪见雁临如此,态度也有所软化。
“我完全领会三嫂意思。三嫂说对,作为牧之妻子,我了解他;同样,作为妹子,我也了解我三哥。三嫂,该出去了。三哥等。”静漪轻声说着,过来同雁临拥抱,“三嫂保重。”
索雁临看着微笑静漪,又看看来到面前陶骧,左右一望,又不好当着陶骧面再劝静漪,只得堆起笑脸来,也道:“十妹和妹夫也多保重。记得时常写信。”
她说着,一边一个,挽了静漪和陶骧,亲热地说着话,一同出门来。
静漪等雁临和之忱上了车,仍和陶骧站原地。到车子离去,雅媚先转身,看了静漪说:“三少奶奶真了不得……她同你说了什么私房话,这么久不出来。”
“不过是些家里事。”静漪微笑着说。望着雅媚那明亮笑容,她简直能感觉到刚刚强撑着自己那股力气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