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盛被接踵而至的意外弄得头昏脑涨之余,实在禁不住替皇帝和苏哲抱不平——皇帝分明是好皇帝,这么多年夙夜匪懈,忙死累活,而且能容得你在庭上这么上蹿下跳。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他不过就是私下和苏哲往来,碍着你什么了?他又没将苏哲家的三亲六戚娘舅堂叔都弄进朝来为官,怎么就成汉哀帝了?再说苏大人也没亲戚啊!人家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为了国事百姓又出钱又出力,前不久还冒死去了疫区,你倒干了点啥?就站在这指手画脚的!
要依易盛所见,皇上就当庭砍了那贺岷也不为过,可皇帝居然连脾气都没发,只说三天后给出交代便退朝了。
这三天中皇上脸色y-in沉,总是屏退左右一个人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什么,期间连苏哲求见都被拒了。而易盛和满朝上下一样,忐忑中又极度好奇,不知皇上要怎样交代。虽然易盛心中也觉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了,陛下恐怕只有要么让苏哲去了官职入后宫,要么将他外派出京这两条路了——毕竟就算皇上能豁出去不顾身后之名,苏哲经此一场闹剧之后再不清不楚的留在朝中,也无法自处吧。
但易盛又直觉,皇上已经出人意表了这么多次,这次多半……也不会让他们猜中的。
果不其然,三天后皇帝当庭宣布了他的交代。易盛站在他身后看着满朝被惊掉的下巴,默默合拢了自己的嘴,不知为何有点快意——瞧瞧,帝王心术,神鬼不言。咱家猜不中,你们不也猜不中?
接下来群臣的反对和皇帝的坚持都在易公公预料中,可苏哲本人的想法他完全拿不准。
或者干脆说,对这位苏大人,易公公从来就没有看明白过。他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漠,这么多年来享着独一无二的恩宠,也从没见他欣喜若狂或者感激涕零。所以时至今日,他都不能确定苏哲对皇上是不是抱有同样的情意,他在这段关系中究竟是出于自愿,还是不过迫于身份与君威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皇上要闹得天下知闻,要为他改制变法,要和他名正言顺地成亲……他会答应吗?
苏哲在易公公和皇帝如出一辙的不安中出班了,事不干己似的提出朝堂论礼,依旧淡然得好像和不和皇上成亲都没大干系,易盛忍不住偷瞥了皇帝一眼,却发现他居然很高兴似的。
然后他就听到苏哲毛遂自荐要做论礼之人,连点表面装样的劝谏都没做,就淡然而坚定地站在了皇上一边。
易盛从没见皇帝笑得这么开怀过。
朝堂论礼是苏哲胜了。新法如约推行,苏哲和皇上,也要择日大婚了。
易盛清闲了许久,总算有事可忙,一点也不介意时间仓促,每天像个喜气洋洋的陀螺似的四处转。这天同内廷司的黄主司一齐,来向皇帝请示正阳宫陈设的一些事宜。原本皇后宫室用物以及伺候的人等皆有定例,照章办理就是。可陛下封了苏哲凤王,那意思大概就是不想旁人将他当做女子,所以二人不敢擅专,都觉还是先请个旨意得好——横竖皇上对这次大婚上心至极,绝不会嫌他们拿j-i毛蒜皮的小事来啰嗦。
谁知黄主司话方说了半句,皇上便疑惑挑眉:“正阳宫?布置正阳宫做什么?”
黄主司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正阳宫是先皇后居所,苏先生未见得愿意住在旧人处,何况先皇后暴病而死,似乎也有些不大吉利。一念及此,连忙躬身请罪:“是,是,臣考虑不周。那依陛下之意,迎凤王入宫后住在哪处宫室好?”顿了顿又道:“或者新起一处?就只怕时间上来不及,不如请凤王先暂时在哪里委屈一阵,待宫室建好再……”
易盛看到皇帝莫名其妙地看了黄主司一眼,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费那个周章做什么?他就住养居殿。你们去瞧瞧该补什么改什么,那些个金的玉的摆设就不必了,墙上的字画也都收了,他到时会带进宫来。”
黄主司满面愕然,只知道唯唯应是。皇帝跟他说完,又转向易盛:“对了,你回头着人将养居殿的小厨房打理出来,凤王会带个厨娘入宫。今后弄汤弄水的方便。”
易公公早已处变不惊,恭恭敬敬应了,拉了黄主司告退。
两人走出老远,黄主司才咋舌道:“看来传闻是真的,陛下对那位果然宠得很啊。”
易盛微微一笑,并不答话,黄主司又接着嘟囔:“不过现在宠得连宫室都不另置,将来哪天要是……难道将人赶出宫去住?唉 ……”
易盛斜眼看了看他,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
他大约因为太闲,这段时日想了许多,发现自己若是不将皇上当成皇上,而只当成一个“人”来揣摩,倒是更能理解他的一些言行似的。
就比如凤王这事,他纵使搅得满朝风雨,甚至不惜颠覆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体统,也不过是为了能和心上人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相守而已。
黄主司不听他说话,还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赔笑:“一时口快,兄弟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可千万不能告诉皇上和苏大人啊。”
易盛拍了拍他肩膀:“你放心。皇上这辈子都不会将苏大人赶出宫的。”
黄主司奇道:“你这么肯定?皇上如今是十分宠爱苏大人,但圣心难测……”
易盛摇摇头:“黄老哥,咱们平日总将宠爱二字连在一块儿说,但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