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虽是盈盈的笑模样,却又像很难过的样子,李崇琰心中如有利芒划过。
“你穿的……可能是我的袍子。”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低声道。
顾春眯了眯眼,眉梢飞扬,“不行吗?”
甜嗓糯糯裹着困意,明明一副凶霸霸的蛮横语气,落在李崇琰耳中,却无端听出了温柔缱绻的味道。
“总觉得,”李崇琰觉得自己面颊上又烫了起来,“你会拿针扎我。”
其实他眼下浑身乏力,并不想说话。可他怕若自己不再出声,她也会不出声。
他想听她说话,随意说什么都好……也不知为什么。
“你以为我不拿针扎你,就把你没法子了?”顾春懒懒笑着,拿小匙在药碗中轻轻搅动了几下。
李崇琰喉头一滚,紧声道:“你想做什么?”
顾春唇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斜睨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端了那药碗,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口中。
在他疑惑而警惕的注视中,顾春猝不及防地伸手捏了他的脸颊迫他张嘴,继而俯身——
将那口药渡进了他的口中。
李崇琰呆住,却不知自己周身蘧然升起的热烫是因为病症卷土重来,还是因为别的。原本空茫茫的脑中隐约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碎片浮浮沉沉,他却总是抓不住。
这混蛋……究竟、究竟是谁呀?哪、哪有这样,给人喂药的?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想拒绝。
待这口药终于被他咽下,顾春又一次如法炮制,再度封住他的唇。
察觉他想以舌将那口药抵出来,顾春立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柔软的舌递进他的口中……
两舌交缠,使李崇琰心中如有百只小猫的嫩爪在淘气地拼命轻挠,竟不知喝的是药,还是蜜,直甜得心口发慌。
这个叫顾春的姑娘,究竟是他的什么人?他空空的脑袋中并没有关于娶妻的记忆,这一点,他很确定。
可又隐隐觉得……若这是他的妻子,那……那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纠结着满心赧然与无措,却又舍不得推开她,便就这样红着一张俊脸,任由她以这般没羞没臊的方式一口一口喂过来。
不多会儿,那碗药便见了底,眼见只剩了一口小残渣,顾春抬手擦擦他唇角的药渍,准备将药碗收起来。
见她似乎打算起身离开,李崇琰心中发急,面红耳赤地弱声提醒道:“还、还有一口……”
顺着他略带急切的目光,顾春垂眸瞧了瞧碗底那口药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不过她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再度倾身去吻了他。
这一次,没有药味。
李崇琰悄悄捏了她的衣角,强忍住满心滔天的狂喜与不知所措,红着脸哑声道,“是不是,应该,还有一颗糖?”
“。”顾春歪着红红的俏脸觑着他直笑,甜滋滋的嗓音也带着微喑。
“有……杏子糖吗?”李崇琰脱口问出这个,脑中再度有凌乱碎片闪过。
色泽杏红的小糖球,一粒粒排得齐齐整整,艳艳的,映着阳光。
与眼前这嚣张明丽的笑脸一样,光是瞧上一眼,就觉透着一股子卑鄙极了的勾人甜意。
顾春的笑眸中有水光潋滟,柔声道:“等明年杏花花苞长出来的时候,我再给你做。”
她说,明年。
也就是说,明年的春日里,她还会在他身边。
这个认知让李崇琰心中再度狂喜,却只是端着红脸严肃地“嗯”了一声,见她低头瞥见自己正偷偷捏住她衣角的动作,无端生出一丝羞涩,赶忙假作无事地松开了本就没什么力气的五指,软软将脸瞥向一边。
顾春站起身将那药碗放了,又回到榻前扶了他躺下,“再睡一会儿吧,晚些再唤你起来吃东西。”
“你去哪里?”虚弱的沉嗓听上去可怜巴巴的。
“我也去睡一会儿呀,”顾春苦着一张脸朝他嘟嘟嘴,眸心里却全是笑,“为了照顾你,我都两夜没睡了。”
李崇琰心中大痛,脱口而出:“那、那,一起睡。”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完蛋了,这会被当做登徒浪子打一顿的吧?
哪知顾春只是略踌躇了短短一瞬,便徐徐在榻边重新坐下,不疾不徐地除了鞋袜,软身上榻躺在他身侧——
极其自然地环住他的腰。
李崇琰觉得自己像根柴火似的,快要燃到噼啪作响了。
他奋力忽略自面上烫至周身的那股邪火热浪,眼观鼻鼻观心地闭了眼。
一根柴火,两根柴火,三……
“等等,”他倏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垂脸瞪着那个抱着自己昏昏欲睡的人,“你怎么……这么好说话的?”
看出他的意图是觊觎她的吻,她便大大方方给他一个没有药味的吻;他要糖,她就说明年花开时就给他做;他要她一起睡,她便毫不犹豫地偎进她的怀中。
有古怪!
困意袭来的顾春茫然仰脸,将眼睛撑开一道缝,“什么好说话?”
“你是……大夫?”李崇琰皱眉。
“算是吧。”曾经的庸医此刻脑子糊成一团,只能他问什么便顺着答。
一听这答案,李崇琰有些恼了,“是、是因为……‘医者父母心’?”
不知为何,他很不希望她的答案是这个。
总觉得若她如此好说话的缘故是因为这个,那他看似赚了大便宜,暗里却要吃大亏的。
仿佛和“儿子”有什么关联?
“绝不是为着